昨夜兵卒分明是徒手生生扯碎那两头羊的脏腑,而后将仍旧泛热的血水浇到自个儿身上,至于五脏六腑,怕是已然被这兵卒生生撕碎吞到肚里,权当是添些吃食与热气,故而浑身血气奇重,相隔数步都清晰可嗅。连老人都很是狐疑,就凭这等气息奄奄垂死之人,是如何走到此处的,又是如何生生扯碎羊腹,撑到风雪散去,于是一时沉默无言,回头走到帷帐里,将清晨饮剩的羹汤热罢,颤颤巍巍端到兵卒眼前,后者几乎是毫不犹豫接过,狼吞虎咽生生倒进喉咙里,随后才是将压在身下的手拿出,将紧握的一道尖锐篱笆扔到一旁。
“就不怕汤里有毒?”
似乎是晓得这位兵卒捡回一条命去,老者神情复杂开口。
“老人家心眼好,真要是狠得下心杀人,我理应活不过昨晚,”兵卒饮过一碗热汤,终是缓和下来许多,眉宇间的狠戾气收敛不少,费力撑起身子同老人抱拳行礼,“
那时节在下可是连刀都拿不稳,真是要杀在下,怕是如何都能成,何苦是要留下这么个后患,又怎会扔到羊群里头取暖。”
不多时,帷帐里多出几人身影,老者儿郎乃是位顶热络的汉子,连同其妻儿一并坐到老者跟前,只是看那兵卒的时节,依然是有些神色古怪。毕竟常年游牧,实在是不常见过兵卒,何况是满身杀气,瞧来就是自沙场里逃出的兵卒,更何况这位爷竟是一人就能吃下足够六七人分量的汤饼,此时狼吞虎咽,半点也无人样,同样是令那两位年纪尚浅的孩童相当好奇。
那柄昨夜就被汉子拿来的紫鞘长刀,就立在一旁,在篝火畔映照出纷繁的乱纹。
显然两位孩童对这位兵卒相当好奇,更是因其银盔银甲,瞧来实在是引人心驰神往,但奈何老人始终凭眼色阻拦,怯生生不敢上前来。汉子同其妻倒是宽厚性情,即使是这等天寒地冻粮食短缺的时日,这兵卒用过这么一餐饭食,照旧相当热情招呼,将马棚腾出,引兵卒去往其中暂且安身。
攀下渌州壁垒的时节,随行有十几位弟兄,而逃至此地的时节,仅剩一人。
所以更多的时间,唐不枫都是望着此间广袤荒原上空盘旋的天光云影,伤势早已是被那对夫妻递来的金疮药医治得妥当,还是讨来些温热清水涮洗过身子,足足冲下许多血水,当中有人血,有羊血,甚至有马血
,好在是那柄紫鞘长刀,被那位老人归还,始终立在马棚其中,未曾动用,一来是生怕吓到这户很是淳朴的游牧人家,二来是唐不枫双手险些冻得僵死,连有两日,手拿物件都是难以随心,索性是将长刀立起,再未曾动用过。
游牧人家最是好客,不论是南来北往商队,还是那等走投无路,只乞一餐饭食的流民,这户人家近些年来,收留过许多,虽说这位兵卒不知底细,但同样是热络相待,尤其是那两位最喜舞刀弄枪的孩童,时常要去寻唐不枫,学学那等枪棒刀剑,毕竟这等年纪的孩童,能打就是最大的道理,而无需有太多驳杂念头。唐不枫知晓这其中同样是有那位忠厚老实汉子的授意,于是教授刀招的时节颇为上心,不过依然未曾去动用那柄平日抱得严实的紫鞘长刀,而是削出三柄木刀,交与这两位孩童滚刀之法。
世间无论是刀招法门,还是寻常本事,说到底来,还是最适宜自个儿为妙,但奈何初一试探,这两位孩童的身手就不差,天资聪慧,当真是习武的好秧苗,既是如此,唐不枫也暂且搁置下其余心思,悉心教导,才不过几日功夫,两孩童的滚刀路数就已初现雏形,尤其是略微年浅的孩童,唐不枫教授两分刀招,竟能得三分,触类旁通,身手现如今已能强压其兄长一头,因此相当得瑟,没少遭兄长敲打。
不过恰逢
少年时,即使是起些争执争强好胜,只需睡过一觉,便是宠辱偕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