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便掏出一沓符纸递给萧主簿,问道:
“县衙能否派些人手,入夜后将这些符纸贴在汪府四周,守着不要让闲人给揭下来。”
萧主薄听了却是心头暗暗叫苦,端起茶盏押了一口却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正阳县内三个分管兵丁的巡检司都设在进出城的交通要道上,隶属兵部节制,自己一个小小的九品主簿哪能够指挥的动那些大爷。
可毕竟是县衙请玄门中人前来诛邪,既然人家提出了要求他也不好推诿,搓着手一脸的为难看向顾轩。
“真人休怪,正阳县人口不过才万余众,在衙署当值的三班衙役也就那么些,实在是抽不出太多兵丁净街…”
萧主薄陪着笑解释了半天,见顾轩仍不应答,心头登时涌上一顾不安。
正阳县这种巴掌大的地方也不知武德司的人愿不愿意屈尊前来,好容易逮住个敢揭黄榜的道士,要再跑掉的话自己这份皇粮估计也该吃到头了。
见顾轩仍旧无动于衷,萧主簿忙起身焦急道:
“真人要实在需要人手,县衙可以派几个捕班快手去配合真人做法。”
顾轩哑然,他倒是忘了县衙主薄这种九品的末流小官被启国百姓戏称为‘摇头老爷’。
基本就是那种无甚权利的虚职,不然也不会被上头指派来处理鬼邪作祟这样的要命差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没再为难这位战战兢兢的萧主薄,倒是身后挤眉弄眼的顾谨修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上前道:
“没有兵丁也罢,就是那汪家给出的赏银……”
萧主薄笑的有些不大自然,一手塞进袖兜里摸索了半天后掏出张银票放在桌上。
“这个自然,这五十两权当三位的辛苦钱,事毕后剩下银钱县衙的一定尽数奉上。”
顾谨修这才慢斯条理写了收据文书,一口一个萧老哥将他送出了客栈。
不多时便哼着不知名小曲回到了二楼客房,喜笑颜开看向两人。
“我先前怎么说的,像汪家这种狗大户腌臜事干多了难免心里发慌,求个安稳也比县衙那些抠门货色舍得花钱。”
燕猎户一屁股坐在床榻上,震的整座客房都微微一颤。
“郎君先前还是那急公好义的读书人,怎生见到银票就走不动道了?”
顾谨修翻了个白眼,瞧着床榻上的七尺大汉没好气道: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至圣先师他老人家当年不还赶着头牛车寻饭吃嘛,再说像汪家这样的豪强劣绅,咋们不刮他的刮谁的!”
从燕支山一路行来,顾轩已经习惯了两人时不时的交锋斗嘴,笑着竖起大拇指比向顾谨修。
“读书人的事,不寒碜!”
………
顾轩带着两人在正阳县集市上购置了些驱邪的物件,兜兜转转下来已是临近傍晚。
正是时,天际斜阳脉脉,城畔云霞叠叠。
暮色四起,裹挟着白日间的喧嚣热闹渐消。
三人背着大包小包的物件,偷偷摸到了汪家宅邸后面的一条小巷子。
这里七拐八绕的本就异常僻静,近几日又连着闹了几回邪祟,天还没暗就已是朱门紧闭,高墙幽幽。
有些人家甚至连那铺首上的铁环都给摘了去,生怕半夜有人叩响宅门,反而方便了三人行事。
倒不是顾轩要施什么秘不示人的术法,实在是接下来的环节太过有损他这位玄门真人的形象。
要是被正阳县百姓瞧去,难免质疑他是那种骗吃骗喝的江湖郎中。
能不能稳定人心他不知道,反正有碍观瞻倒是真的。
闲话少叙,只见他从褡裢里摸出一张符纸,掐了个法诀后随着喃喃咒语念动,手上符纸便倏地化作一只小纸鸢,摇摇晃晃的震翅飞进了汪府中去。
顾轩承继的紫虚观派道统乃是上清一脉的分支,注重登斋入靖、存思诸神,修的乃是那人体即神祇的道法。
他刚才所使用的这道符术便是紫虚派最为常见的‘监灵生’神符,可以召敕目神监灵生来探查妖邪鬼祟。
此符如果是元景真人使用的话,甚至可凭借目神查看方圆几里内的妖邪鬼气变化。
顾轩只是个练精入门的野道人,自然没那玄门高人一视数里的神通能耐。
不过好在那本图鉴册子上的《黄紫符箓三十六种》里,记载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术。
比如那个花重金炮制出的道童‘二泉’,以及眼前这个附着他的眼神监灵生,摇摇晃晃飞进汪府的纸鸢。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神魂孱弱,尚为凝养出元景真人那样可以离体神游的阴神,就连眼前这堵普普通通的石墙都能阻挡他眼神行进时的视线。
不过法术也只是种辅助手段,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不成,顾轩朝猎户燕崇风招了招手。
“燕大哥有没有把握,等会可要撑着许久才行。”
燕崇风背靠石墙扎了个拳架,伸出一只蒲扇似的大手瞧向顾轩。
“顾兄只管做法,就燕某这身气力坚持数个时辰都不是问题。”
顾轩点了点头,凌空跃起踩到燕崇风伸出的手掌上稍许借力,如同灵猿攀树般窜上他的肩头。
燕崇风瞧他站稳了才敢使力,抓着顾轩两腿稳稳站起。
这一高一矮两人加起来足有丈余,却也只是堪堪冒过汪府的院墙。
足以见朝廷吏治有多腐朽,连正阳县这种屁大点的穷乡僻壤之地,豪绅富户修建私宅时都敢逾制如此严重。
顾谨修看着动作滑稽的两人捂着脸不忍直视,默默蹲到巷子口把守了起来。
知道的说他们是在为驱邪做法,要遇上个不晓事的愣头青,非得将三人当成那趁乱踩点的梁上君子不成。
要是再嚎上一嗓子抓贼报官,那就的真活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