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下来,基利曼。”他说。“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没人能再指责他们或鄙视他们。”
喘着粗气,基利曼一言不发地再度坐下了。额头上的金色前发已经被汗打湿了,喉头上下滚动,他掩面叹息了一声。
良久,他说:“我真不敢相信。”
何慎言安静地听着他的话。
“一个这样忠诚的战团......一群这样爱护平民,以身作则的战士......”基利曼的声音有些沉闷地从手掌下传来。“审判庭怎能不经任何调查就宣判他们有罪?”
话虽这样说,可基利曼却知道,他们就是能这样做。
审判庭就是这样。
它并不像许多帝国公民想象的那样,是有一个有组织的,却被权利紧密相连的巨大蜘蛛网。恰恰相反,审判庭是一个无比松散的组织,里面的成员享有豁免,不受迫害,不受一切法律约束。在大多数时候,他们就是权威的象征。
所以他们可以审判任何人。
一个战团罢了,赎罪远征甚至称得上是仁慈了。如果当时做出判决的那个审判官狠心一些,或心情不好,他很有可能直接下令处死所有恸哭者,且不会对自己有任何质疑。
在他们那已经被扭曲的脑袋里,他们做的任何事,都是‘帝皇的旨意’,但凡他们觉得可疑或有罪的人,那都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帝皇在背后给他们指引。
基利曼放下手,阴沉的表情令人联想到席卷而来的乌云。他的双手此刻都放在桌面上,紧紧地握紧成拳,青筋在手背上暴起。
“还有多少这样的事?”他问。“恸哭者是一个少见的例子,侥幸存活,且仍然忠诚。那么,那些死去的呢?那些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背叛的呢?”
“审判庭已经被毁灭了,基利曼,所以不要再纠结这些了。”
法师轻声说道:“凡贪恋权势的,终将被权势扭曲。凡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终将在痛苦中沉沦。他们都死了,只有少数真正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人还活着,且继续为帝国效力。过去的已然过去,死者们无法复活,而那些不得不背叛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我们要做的,是确保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这样的事当然不会再发生!”
基利曼朗声说道:“个人终端!联系国教,我要在今晚召开一场会议,现任教宗与枢机主教都必须到场,且还要有十位以上的执事长,让他们都做好准备,这会是一场十分漫长的会议。”
他眼中沸腾着磅礴的怒火,显然是已经动了真怒——这很正常,没人能在听闻恸哭者的事迹后还无动于衷。尤其是基利曼这样的政治家,他不可避免地洞悉了恸哭者这个个例背后隐藏的真相。
一个浮出水面的冤假错桉背后,是无数具同样冤屈的尸体。是他们顶着这件桉子浮出水面的。
所以有些东西必须改变。
何慎言一直等到个人终端回应基利曼后才继续开口:“恸哭者战团预计将在十二个泰拉日后抵达泰拉空间站,他们有我的力量作为指引,所以一定会准时抵达。”
“他们还剩多少人?”基利曼问。
“九人。”
这个数字让基利曼的心勐地一颤。
九人......这甚至构不成一个标准的战术小队。
“明白了,我会安排他们进行征兵......”基利曼低声说道。“米诺陶战团曾经抢了他们一些东西?两艘战斗巡洋舰?”
“这些事就不必在意了,米诺陶们当时也不过只是依着审判庭的命令行事。更何况,在你回归后,他们是第一个向你献上忠诚的泰拉本土政治势力。”
何慎言再次喝下一口冰可乐:“我有更好的给他们,将这件事移交给我来做吧,复仇号上有足够的资源给他们。”
基利曼不免有些错愕。
“这,不会有些太奢侈吗?”他小心翼翼地说。“您是想将那些新式的战斗巡洋舰直接调配给他们?”
“不,我是想直接给他们一座要塞。”何慎言耸耸肩。“忠诚者必须被嘉奖,不是吗?”
这句话让基利曼沉默了一会,那些政治上的博弈都被这句话剥离了他的脑海。良久,帝国摄政王笑了起来,笑容中只有复杂的愧疚。
“是的,忠诚者必须被嘉奖——我会通报给军务部的,恸哭者战团会被认定为模范战团与帝国英雄。”
何慎言轻轻地说:“他们早就是了,基利曼。那么,我就先走了。这件事我还没告诉圣吉列斯,我得提醒你,他虽然性格好,但知道自己的儿子被这么对待,事后肯定免不了找一些人算账......你最好做好准备。”
基利曼苦笑起来——有句话叫老实人生气起来最可怕。圣吉列斯很符合老实人这个标准......他几乎能预见到天使愤怒的表情了。
叹息一声,他看着消散的法师,默默地道了别,随后继续开始他的工作。
只是这次,他触碰个人终端的手指多少带了些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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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叫因祸得福。
沃尔图诺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但他知道,自己的战团绝对算。
“别动,沃尔图诺。”技术军士警告道。
技术军士低着头,正在为他处理盔甲上所留下的伤痕。这些恐怖的伤痕是经历数十次战斗后所留下的,虫群们的利爪带来的是极端的损害。数分钟后,技术军士得出结论:这恐怕需要花费上他数周的时间才能才能使其恢复完整功能。
这还是最理想的估计,毕竟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技术军士。
他皱了皱眉,敲了敲躺着的沃尔图诺的额头:“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的兄弟?”
“问得好,军士,我也想知道。”
沃尔图诺的脸上布满了灰尽,一个伺服颅骨漂浮过来,一块涂抹了圣油的布被它用机械臂拿着,为沃尔图诺轻柔地擦着脸。
“真是帝皇庇佑......”
军士轻柔地将他扶起来,用扳手开始调整动力甲背部的伺服器。他又问道:“你在下面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的意思是......嗯......”
他陷入了一阵可疑的沉默当中,但并未持续多久。沃尔图诺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军士。是的,我看见了,我看见她制造的那些奇迹了。”
扳手掉落在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军士慌乱地蹲下身,捡起扳手,却在站起身时又不小心碰到了伺服颅骨。那可怜的机械被撞飞出去好几米,军士连忙伸出手扶正它。
“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军士。”
沃尔图诺无奈地坐在铸造车间的铁台上,他的伺服器停止了运转,因此那些人造肌肉不再为他提供额外的力量了。动力甲失去了动力,沉重的重量让他只能笨重的移动。
尤其是在没多少力气的现在,他甚至连手都懒得抬起来。
“哼,激动?”军士在他背后不满地咕哝。“等你亲眼去看看那面战旗吧......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们正在返回泰拉。”
“什么?!”
“哈,别激动,二连长。”军士恶意地一笑,眼眶却早已通红。“你没听说吗?我们......被宣判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