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五岁开始就跟着他老人家皮股后头打下手的我来说别提多简单了,更何况这家的猪也争气,我进门它开始阵痛,天还没黑,第一只猪羔子就落地了。
手脚利索地给猪羔子撕开胞衣,用劈开的秸秆断了脐带,送它去母'猪肚子上吃奶,这套流程行云流水,我自己都不免有些得意,伸手摸了摸母'猪肚子,估摸着能有十一二个猪羔子,没有胎位不正,我更是心中大定。
猪主人叫张丙志,见我表情轻松下来,他一颗心也是落到了肚子里,不禁朝我竖了个大拇指,“这一手摸腹辨胎,一看就得了康师傅的真传,硬是了得,十里八乡也就康师傅有这好手艺,旁人属实不行。”
我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一边给母'猪喂豆饼水蓄力,一边谦虚:“哪里哪里,我爹常说强中自有强中手,我这才哪到哪。还是您家这老母'猪照顾人,瞅这样儿能生得挺快。”
可惜我猜中开头,没猜中结尾,这老母'猪生了十一个猪羔子半点儿没错,可等最后一个猪羔子吃上奶,张丙志家的老挂钟刚好铛铛铛地敲了十下。
竟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猪圈里临时拉了电线,点着明晃晃的大灯泡,照得满屋子昏黄。张丙志点好了工钱装进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递给我,面带忧色。
“外头下着牛毛雨呢,土道怕是不好走,不然在咱家住一晚上吧,你婶子烧了炕,暖和,被褥啥的也是现成儿的。”
“不成不成,我爹病着,他自己在家,我还有点不放心。”
“那不然我套车送送小师傅吧。”
“拉倒吧,怪麻烦的,这老母'猪刚下了崽子,得整夜看着,不然翻身啥的容易压着猪羔子,可半点不能离开人。给我拿把伞就行,溜溜达达的也就回去了。”
我跟他要了把伞,收拾好出诊用的木头箱子,跟他说好改日来给他送伞,就出门往家走。
张丙志打着手电筒,硬是送了我几百米,看着我出了村,上了大田的土道,才一步三回头地赶回去照顾老母'猪。
我自己打着伞,胳肢窝里夹着手电筒,踩着满地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埋头往家走,牛毛细雨在雨伞上沙沙作响,显得周围的黑夜静得吓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好像看见前头土路当中立着个什么东西。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谁放在路中间的石头,正要上去踢开,可走了几步,隔着濛濛的雨水眯眼看去,才发现那东西竟然有一双绿莹莹的眼,被手电筒的光一晃,活似小人书上画的宝石珠子。
竟是一只皮毛油亮,体型肥硕,像人似地蹲踞在路中央的黄皮子。
这可给我吓了一跳。
老话儿说动物拦路必有缘由,这黄皮子下雨天挡在路中间,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我,说没事儿谁能信?
大半夜的,阴雨绵绵,我和这只黄皮子大眼瞪小眼,竟然就这么僵持在了荒无人烟的大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