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军大帐出来之后,为了不耽误出发的时间,郑曲尺一路小跑到了军医处。
军医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棉布袍子,稀疏的头发盘成一个髻,留着短须,躬着身在一个木头搭的棚子里面晒草药。
“廖军医。”
郑曲尺对着他背影喊了一声。
廖军医回过头,见是善谈又有趣的郑曲尺,便扬唇笑道:“是阿青啊,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郑曲尺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军医这里一趟喝药膳,一来二去的,她跟廖军医也算熟络了起来。
梅若泠前两天忽然进山采药去了,所以她便将给将军夫人熬制药膳的事情暂交付给了廖武。
廖武跟梅若泠有些关系,但具体是什么关系,郑曲尺却不得而知了。
而军医也不知道郑曲尺的真实身份,只拿她当作送药的小僮。
而梅若泠定制的第一個疗程药膳,在昨天已经服完了,剩下的得等梅若泠回来后再开始第二疗程。
所以,廖武以为郑曲尺今天不会再过来了。
“军医,不是药膳的事,我是来拿些药。”郑曲尺绕过晒在矮几上的笸箩,走近他身边。
廖军医拍了拍手上的草榍,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还是病了?”
郑曲尺说:“不是,我没受伤,也没病,就是我想问一问,假如一个人受了外药,但上过伤药了,白天看起来好好的,可睡了一觉之后,却有些低烧,呃就是温病,这种情况还需不需要喝点药?”
廖军医听完,问她:“那你说的那个人,身体平日是强壮还是瘦弱?”
“呃,看着挺瘦弱,但实则很强壮吧。”她回道。
能以一敌百将的人,说他强壮应该不是胡诌吧,虽然他看起来像一个俊美病弱得有些过份的书生。
廖军医听着她的形容,觉得有些好笑,但也能理解她的意思:“那我给他捡些败毒袪热的药草,你给他泡水喝,然后如果晚上他再起热症,你再拿这包药粉倒进水里,给他擦拭额头、身上就行了。”
得到了两样内服外用的药品之后,她道:“谢谢廖军医。”
“不过一件小事,不过那个受伤的人,你注意他在养伤期间,勿忧思过虑,夜间起症,定有郁燥之症在内。”
郑曲尺点头,表示知道了:“好,那我将药钱搁这儿了。”
正在净手的廖军医一听,赶忙甩了甩手上的水:“嗳嗳,阿青啊,伱这小子,这么点小事用不着给钱。”
郑曲尺却道:“谁说不用给的,廖军医免我看诊费,可军医的草药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了,那我先走了。”
在邺国,除了出征打仗、因派事遣差受伤的士兵,是公费治疗,其余时候军医的作用就跟外边药铺一的大夫样,看病抓药,是需要适当地收取一些门诊费用与药物费。
要不然整个营寨这么多的士兵,但凡有点头痛脑热都过来看诊一趟,军医这处再大的家务都得搬空。
尤其现如今,邺国的财政没有再供应长驯坡营寨的日常开销,连基础的军粮都克扣了,她哪好意思再免费拿人家廖军医的药。
看着放在笸箩的一堆铜板,廖军医将它们收起来,笑骂道:“这小子,我缺他这点钱吗?真是的。”
人与人之间相处,如何才算愉快呢,那自然就是你大方我也绝不吝啬,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这便是社会上的人情世故。
千万别把别人的客气,当真,也别将别人的善意,当成理所当然。
——
拿完药后,她又跑到了匠师团的帷帐内,将自己吃饭的家伙器具全部打包装好,还将早就收拾好的行囊挎肩上,又拎又背,最后赶紧到长驯坡的集合点去。
这时,喂好马、磨好兵器的车队已经集结完毕,队伍整齐地在辕门处,牧高义跟史和通他们俩不断地垫脚仰望营寨方向,久久不见阿青过来,心中焦躁不安。
“喂,和通,快看,是阿青,她来了。”
“是她,我看到了。”
他们远远看到阿青抡着个大鼓包裹,还扛着一个更大的,见小个子的她好像都快被包袱给淹没了,他们赶紧迎过去,想给她帮忙,却被她躲了过去。
“别动,你们拎不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们朝布缝内一瞧,这里面好像是些铁啊、木头啊一大堆,瞧着就沉,说不准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够拎得起。
他们悻悻收回手。
“阿青,你怎么来这么晚,你去做什么了?”牧高义问她。
三个人边说边朝车队那边赶。
她抬头,见前面士饱马腾,温软的晨光洒落,一支罗列整齐的车队正在准备出征。
最前方的军士身穿铠甲,手持武器,以蔚垚为主,中间是两辆马车,围着两辆马车的是健税骑兵,主将为润土……
“要走了吗?”
史和通道:“对啊,队伍集结完毕、点好数有一刻钟了,还好将军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一直没下令行驶,要不然一会儿他们下令要出发,不顾你了,咱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样啊……”
等他们三人汇入车队,郑曲尺将身上的东西都抛放在辎重车上后,就听到一辆马车内传出一声略显疲倦的哑咳声,几声后,随即道:“出发。”
众军震神,齐声道:“是。”
牧高义跟史和通讶异地回头:“阿青,你运气真好啊,刚刚好赶上,要晚一步,将军就下令出发了。”
郑曲尺干笑一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我晚到一步,你们的将军也会晚一刻下令出发呢?
知道宇文晟是在等她,她不好再耽误队伍出发,就跟着牧高义他们赶紧爬上马车。
这两辆马车,一辆是将军跟王副官他们乘坐,一辆则是郑曲尺他们仨乘坐,至于参赛的盘龙马车则通过水路渠道运载到巨鹿国,并不与他们一道走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