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双冰冷而柔软的手将蔡姨娘搀扶了起来。
蔡姨娘回身一瞧,竟在卧床多日,一直沉默不语的郑秧秧。
“姨娘,莫哭了,我没事。”郑秧秧轻轻的说。
室内无烛火,唯有一点月光,郑秧秧面上无半点血色,像是快要融化在月色里的鬼魅。
“孩子。”蔡姨娘喃喃道,有些不敢置信的伸手去摸郑秧秧的脸。
她入府还算早,对二姐儿的事儿记忆犹新,也知道二姐儿最后的下场,所以这几日一直衣不解带的守着郑秧秧,生怕她也走了二姐儿的老路。
如今见郑秧秧肯打起精神来,自然是喜不自胜,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郑秧秧替蔡姨娘擦去眼泪,她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可又有点说不出的变化,眉梢眼角似乎变得锋锐了一些。
“今日听你们说,霞云嫁到箩筐庄去了?”她语气淡淡,仿佛在说家常。
“姐儿问她做什么?说不准就是她当差不仔细,连带了姐儿。”蔡姨娘皱着眉头,心疼的摸着郑秧秧的脸。
郑秧秧没有回答,浅笑着对巧染道:“先前听你说起过,这霞云与外院的小厮有染,每日午后都会幽会?这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她的笑容让巧染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下意识的回答道:“是艾姨娘身边的巧茉说的。
“哦?”郑秧秧眸珠微动,似很有兴致的说:“今日咱们府上大喜,蒋姨娘、艾姨娘都有孕了,是不是?”
“姐儿,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养好身子,旁人的事,咱们是统统不必管了。”蔡姨娘一边说,一边扶着郑秧秧躺倒床上。
郑秧秧乖顺的躺倒床上,闭上了眼睛,墨色的长发铺在银缎的软枕,她看起来既纯净又无辜。
巧染正想去给她倒杯水,忽听郑秧秧对蔡姨娘道:“让夫人梦魇之人,目的是为了让夫人害怕报应之事,为何要让夫人害怕报应之事?”
巧染情不自禁的止住了脚步,听到郑秧秧缥缈而空灵的声音响起,“她想让夫人放过她,或是,肚子里的孩子?”
待她端了茶水回来,只见蔡姨娘小心翼翼的从郑秧秧的房里退了出去,转身见到巧染,道:“让她安生的睡一会吧。”
巧染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道:“姨娘你也睡吧。我先出去了。”
长夜漫漫,若是睡着了,一睁眼就是天明,若是睡不着,只怕是难熬的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妾室接连有孕,郑国公只觉亏欠,或是心怀安抚之意,昨个夜里宿在了安和居。
晨起也是由鲁氏亲自打点完毕,才去上朝的。
鲁氏的心情自然是不错,只是用早膳的时候唯有郑燕纤一人来了,郑燕如显然还在介怀鲁氏那日伤人的话。
鲁氏望着那空空的位置,道:“年纪渐长,气性也大了。”
“夫人消消气,三姐儿会想明白的。”俏朱干巴巴的劝道,她擅长的是溜须拍马,这样婉转劝人的话却不是她的强项了。
丹朱此时走了进来,瞧见郑燕如还是没来,先是替鲁氏盛了一碗鲍鱼鸡丝粥,笑道:“夫人与三姐儿真是母女同心,今日三姐儿向小厨房要的也是鲍鱼鸡丝粥呢。”
“她肯吃了?我还以为有多硬气呢!”鲁氏心下一宽,嘴上却不饶人。
丹朱又是温和一笑,道:“夫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鲁氏神色似有所缓,品了一口粥。
俏朱不屑的撇了撇嘴,就听见丹朱道:“俏朱,你先出去一下。”
俏朱与丹朱同为大丫鬟,自然没有被使唤的道理,她心里不痛快,便立着不动,直到鲁氏淡淡的扫了一眼,她才赶紧出去了。
“这丫头。”鲁氏摇了摇头,却也没再多一句话。
丹朱弯下腰来,对鲁氏道:“夫人,巧染来报……
丹朱说的细致,鲁氏也听得清楚。
“她想的倒是透彻,这样的心思,便是我冤了她,也不算冤!”鲁氏慢条斯理的用着粥,竟笑了笑,道。
“不过,九姐儿的确是到最后也没有认。”丹朱道。
“哼,这样的心性,即便是此刻为我所用,日后说不定也要反扑。”
鲁氏冷笑一声,擦了擦嘴角,起身将手递给丹朱,道:“若不是想着她还要给三姐儿做诗,她这条命,我也是不敢留的。”
丹朱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道:“那九姐儿怀疑艾姨娘也却有其道理,咱们要不要查一查?”
“用不着费那点子心思,今日请安后,你把艾姨娘给留下来。”鲁氏眼角笑纹愈发深,像是好戏要开锣。
“姑姑!”
鲁从心的声音从外间传来,鲁氏脸上的笑容这才真挚了几分,连忙朝外走去,正碰上少年的阳光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