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良玉这几日也说许久未见文昭,是以两人便在府上歇下了。
十月初八乃是佛教中的大涅磐日,换言之,便是放生行善之日,在此日行善便可得诸天神圣的护持。是以在这日,天下善男信女皆吃素、放生,以此来积功德。
文昭身着一袭绛紫袍服,交领对襟,绣以暗纹,镶银边广袖如两朵浮云,动作时不经意露出半截光滑手臂,衬得她原本如嫩藕般的肌肤更显纤弱细腻,腰间束以银色玉带,纤腰婀娜,瞧得良玉半晌挪不开眼。
她不禁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打扮,因听说是去上香,她此番还特意花了心思捯饬,但也不过是白衫外头多了件月牙白的直领对襟的长袖褙子。
转头再瞧一眼肖容,也是一身极为寻常的元色直缀,至多是腰间缀以玉佩作装饰,却被他生生穿出了潇洒倜傥之意,仿佛这直缀原本便是给这类潇洒美少年所制。
“你瞧什么?”肖容见良玉东张西望,不由出声询问。
良玉自然不能照实说,只悻悻一笑,转移话题道:“你们每月都要去上香?”
文昭笑着应了一声,见肖容注意力并不在她二人身上,这才道:“公子他年少成名,之前的路走的艰辛,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业障。以往他没空时,我便会去城外的成悟寺上香,替公子积德。”
良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肖容他即便是满手鲜血,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天下动乱不止,总不能瞧着外敌来犯而无动于衷,既然杀的皆是狂妄之徒,那么佛祖也当会宽恕。”
良玉以为,世上原本为一片净土,安乐之地,是有心存歹念之人不断杀戮,这才要以杀止杀,换得更多人之祥乐,此举本无错。
文昭伸手给良玉倒了杯茶,柔声道:“这好坏原本也没有个清楚界线,在你我瞧来,外敌为恶,孰不知在他们瞧来,我们亦非善类,是以有些事原本便无是非,只是立场不同。”
良玉沉默了,突然之间对自己一直所信奉的以杀止杀之道生出了一丝疑惑。
一直未出声的肖容这时回头瞧了二人一眼:“若舍我一人,能换百姓太平,死有何惧?何况是报应?”
到成悟寺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成悟寺地处石柱东城郊外,朱墙黛瓦,足有百仞高,气势恢宏,内奉十几尊佛像供世人瞻仰,每日几乎香火不断。
因文昭时常来,乃是熟客,是以门口的扫地僧见到她之后将扫帚搁在一旁,双手合十微微俯身:“柳施主别来无恙。”
文昭双手合十回礼,而后轻车熟路去到大殿,等了半晌才见前一位前来积德的姑娘起身。而后莲步轻移,在袅袅香烟之中跪在蒲团之上,阖眸为肖容祈福。
良玉有样学样,也跟着跪在蒲团之上为家人祈福,不过只跪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跪不住了,见文昭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便顾自离开大殿,力排前来烧香拜佛的众人往外挤。去到门口,正见肖容那元色衣摆滑出道弧线,消失在转角处。
她小跑着跟过去,远远见主持似乎在同肖容说着什么,满面的惋惜。他对面的肖容则是嘴角一直挂着得体的笑意,风淡云轻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良玉的打探,他侧了侧头,两人对上视线。主持见状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你们在说什么?”
良玉有些好奇,不禁凑上去打听。
“唔,没什么,不过是大师说我最后不得好死。”肖容挑眉,带了玩世不恭之意味。
良玉一怔,仔细打量肖容神色,见他不似说谎之意,当下心生怒火:“简直是一派胡言!眼下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能来当主持了?不行!老子去找他理论理论!”
肖容伸手扣住她的腕子:“逗你的。”默了默,笑道:“你这性子啊!当初在军中,张石竟还说了你不少好话,当真是稀奇。”
提起张石,良玉眉间聚了不少怒气:“张石?你说的是那个卑鄙无耻的张石?当日若不是他在我碗中下了药,我怎会在你帐中晕倒!若不在你帐中晕倒,眼下我说不准已混上个一官半职了。”
肖容见她这副模样,当即笑出声:“据我所知,张石他虽睚眦必报了些,但本质终是不坏,或许你对他有什么误解,日后有机会,你们二人或许可以当面谈一谈,依你二人的性子,说不定会化敌为友。”
回应肖容的便是良玉惊天动地的一声啐口水声:“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