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卢象升在酒店吃着曹老板的商务餐,喝着曹老板的黄酒同时,还有一个人在替卢象升忙活呢:符有地符管教。
这次从广州随船北上,符管教算是又涨了一波见识。不但体会了上海滩的韵味,还感悟了长江的壮丽。
在武昌,符管教当时就趴在船舷上,亲眼目睹了教科书般的城防接管行动。
明末,大量野战力量被调集到陕洛战区和北方边境,导致内陆交通枢纽武昌三镇变成了筛子。各路农民军通过三镇来回穿插,频频渡江南渡,简直把这里当成了免费补给的物流中心。
这一次,几千名火枪手和炮舰的到来,本质上代表着大燕国的内河水师封锁了长江中下游,彻底阻断了农民军流窜路线。
这一行动,顺带保护了三镇官民身家财产性命的安全。
实际上在这之前,三镇官员就收到风声了。不过和想象中不一样,大部分中低级官员,乃至商贾的抵触情绪其实并不高.乱世里,能有一支强横的队伍保卫乡梓,就不要求那么多了。
这里面巨量的前期准备和宣传工作,都是武汉站全体同仁的辛劳结果,功不可没。
当然了,面对着炮口依旧硬气,不识时务,一意事君,表示和曹贼势不两立的忠心臣子还是有的,但不多。
他们中,影响力较大的两位,舰队到埠前莫名得了重感冒死了。影响力小的,有一个坐轿子被磕出来摔断了腿,另一个也没人搭理他。
在这种有点紧绷的环境中,符有地是从头到尾没敢下船。后来,他接到了最新命令:有一个叫卢象升的明国官员,回头来了就“行政拘留”。
通常,落到符有地手里的,大多都是等同于刑事拘留的劳教犯。
而行政拘留,在这个时间段,名为囚徒,其实是“软禁”的代名词。预示着来者身份不一般,需要延长审查时间。
符有地乐呵呵接受了任务:同来的同事中,不知不觉,他已经属于“参加过重大行动”,“思想过硬,作风顽强”的优秀公务员了。
优秀公务员就属于培养对象,开始脱离杂活,接一些重要任务.譬如看押卢象升。
卢象升这种级别的政治犯,跑是肯定不会跑的,难得是改变思想。
从汉口回到上海这一路,符管教也算是领会了上级意图。照顾好卢象升起居的同时,用自己浅薄的人生阅历,给这位卢老爷顺带着洗了洗脑。
别说,从一个将死的饿殍,混到今天这副人样,符管教的人生经历,确实引起了卢老爷兴趣。这番船舱中的交流,也从侧面让卢老爷了解了即将接触的那个势力。
总之,符管教工作完成的还是不错的。卢象升到上海后情绪平稳,思路明确,其中多少亦有符管教一路上讲故事的因素在内。
这之后,船靠岸。即便被削官罢职,但依旧是进士身份的卢老爷,被好友接去吃接风酒。
符管教却苦逼地去给卢象升跑手续。
一应手续跑完,领到了临时分配的房子。等符管教回到船上,发现卢老爷已经回舱了,只是满面复杂神色,不时长吁短叹。
符有地不知道这厮出去一趟,又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他这边顾不上那么多,要赶紧收拾行礼,带卢老爷去新宅。
正收拾着,就听卢老爷悠悠地问道:“你可知,洪承畴兵败潼关?”
符有地完全没有在意:“早起听人喊了一嗓子。”
卢象升追问道:“可有见解?”
卢老爷明显问错人了。以符有地的文化水平和大局观,他目前仅仅知道洪承畴和李自成各是哪一伙的这都已经超纲了。
“狗日的把驴日的往死弄!”
卢象升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打包行李的符有地,不由得摇头失笑:“是学生孟浪了。”
接下来,不明所以的符有地,带着卢老爷,去了上海港区内一处高档宾馆。卢老爷被临时安置的房间在顶层,面积虽然不大,但陈设精美,还有自来水和马桶,算是又薅了曹大帅的羊毛。
跟在符有地屁股后边,学习了一番高科技家具使用后,卢老爷坐在软软的沙发上,思虑良久后,缓缓说道:“符老弟,我这里写一张拜帖,烦劳送去大帅那里。”
“啊!卢老爷您终于想通啦!?”
符有地喜不自胜。他知道卢象升是大帅想见的客人,不过他也知道卢象升有文人臭架子,对大帅有抵触情绪。没想到刚下船不久,这厮突然就想通了。
卢象升淡淡道:“在主人家吃住,总要循礼数道一声谢的。”
卢老爷的等级毫无疑问是很高的。第二日午后,插了不知道多少在“行在”外面候见的各路士绅豪杰大佬的队,符管教引着卢老爷,进入了“行在”。
所谓行在,其实就是上海港核心区域的一处宾馆,名为四季宾馆。当代活曹操曹川日前从广州坐战列舰到埠后,就下榻在了这里。
没办法,野战主力送去了北方,首相夏先泽要留在老巢主持大局,所以只能曹皇帝本人来江南坐镇了。
闻听活曹操驾到,这几天江南,包括南京等地赶来的请见人士络绎不绝。各路大佬带着从人行属,几乎塞满了上海港周边的商住客房,行在门前车马连绵,颇为壮观。
曹总自然是来者不拒:他就是来安抚人心的,见人就要多多益善。
出示了证件和身份文件,符有地带着卢老爷,穿过一扇矗立在路当中,闪着金属光泽的“银门”.这扇门最近已经被访客们赋予了各种神秘功能。
之后,身材高大的特工用一个银刷子在两人身前身后隔空刷了一通.看架势像是驱邪。
一通折腾完后,符管教这才带着卢老爷,跟在一个负责接待的年轻人身后,进了宽广的现代化大厅。
进门后,符有地不能再向前,被示意站在门侧。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积极奔走替卢老爷联系“面圣”,就为了这一刻:现在的符有地,可以望见“天颜”。
抬头望去,宽广的大厅内,首先是一圈半人高的大冰块。冒着寒气的冰块,令厅中凉气袭人,极为舒服。
冰块围起来的,是摆成了圆环的沙发。上面坐着的,无不是身穿绫罗的士林显贵。
上方主位沙发,留着三七分头,短髯,手中捏着扇柄的,正是符有地心心念念,想亲眼见到的曹大帅。
由于要接见客人的缘故,所以曹大帅这几天特意做了形象。此刻的他,穿一件大约是“司马昭牌”,档次仅次于明黄色的杏黄色湖丝袍子,脸色红润,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下一刻,望着前方这位相貌年轻,身材高大的当代曹孟德,卢象升卢老爷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
大帅身旁一个年轻侍从弯下腰,轻声说了一句。
闻言,曹川长笑一声,起身:“原来是建斗来了,好好好,快坐,快坐,咱们今天有的聊。”
“学生这里谢过大帅接济之恩。”
同一时刻,四周响起了一片压低的惊呼声:“宜兴卢建斗?不是说陷于李逆阵中了吗?”
听不清楚那些细言碎语。在门口的符有地,兴奋地睁大眼,眼看着曹皇上伸出手,硬是拉过躬腰行李的卢老爷右手,上下摇了半天。
见到卢老爷生疏的握手动作以及面上尴尬的笑容,早已习惯和人握手的符有地,裂开嘴,发出了一连串傻笑。
下一刻,符管教被请了出去,安排到偏厅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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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见到了“圣颜”,固定了自己效忠目标的具体形象。再加上曹大帅一表容貌,身材高大,温和亲民,这就完美符合了符有地这个五短身材人士,对于皇帝这个职业的所有幻想。
所以,符管教今天无疑是心满意足的。
至于“面圣”完毕后面无表情的卢老爷,符管教压根就懒得揭穿.酸子就是酸子,都跑来拜山门了,还矫情什么。
好在,符有地接下来,就要摆脱卢老爷这个高档囚徒了。
九月十七日,符有地接到命令:尽快办理交接,赴北方接受任务。
兴冲冲的符有地,抓紧时间办了交接,然后带着一个同事,两人于十八日上了港口的运输船。
在船上待了一天。十九日晨,最新编组的运输船队,出航,目的地北方某港口。
这一天,距离后金大军入关,刚刚过去一个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