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在做梦吗?可那一切也太过真实了,我轻轻的翻了个身,面朝纱帐侧身躺着。
房间内微弱的烛火透过青色的纱帐,静谧温馨,略微的给了我一丝安稳。
紫樱的呼吸声从不远处传来,想必她是早就已经睡着了的。
周围难得如此的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其实,在这个世界里也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只有我是不属于这里的。
我坐起身,提上鞋,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窗户是开着的,凉风从窗外吹入,拍打在我的脸上。或许是紫樱忘记要将窗户关上,或许是在某时,窗户被狂乱的大风给拉开,总之,这扇打开的窗户,正合我意。
我倚在窗边,朝远方出神的看去,不知何时月亮从乌云背后探出了脑袋,那清冷的银色光芒静默地照亮了这个世界,就好像一盏巨大的追光灯,在努力为我一个人上演一出精彩的剧目。
从二楼的窗户朝外看去,恰好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池水。这个差不多有一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水面,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现着点点涟漪。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假山,绿植在湖边错落有致,诗情画意,美不胜收。
只可惜湖边空无一人,这种月夜美景独我一人欣赏,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就在我看的出神时,忽然,一个黑影从湖边闪过,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假山背后的黑暗中。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可是下一秒,我就已经是一身的冷汗。
我不敢确定我有没有看花眼,毕竟月光中的暗光影杂乱无章,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下子便让我想起了方才那个梦。
原本在睡醒之后,梦中的影像我早已经忘得七七八八,可是这个黑影的出现,还是逼迫我全都想了起来。
梦境中的堂姐似乎知道很多秘密,她的身上似乎背负着一个巨大的使命,而我,竟无辜的成为了核心利益的关键所在,不过,这一切又都只是一个梦,只是一个真实的完全无从虚假的梦境。
我早已不记得我是何时上床睡觉的,记忆和现实竟然出现了这样大的分歧,难道这一切都是堂姐所为吗?
这样的假设让我有些惊异,我不免轻声为自己叹息,可当我看见那座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狰狞的假山时,堂姐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堂姐的面庞,堂姐的神态,以至于她身上的香气我都历历在目,可是,事实上,我并不认识这位堂姐。这是我成为孔忆之后第一次和堂姐见面,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我只是在晚宴上远远的看过堂姐一眼,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如何能够把堂姐梦的如此详尽的?我苦笑着看着天上那些闪着冷光的星星,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解答我的疑惑。
紫樱应该是累坏了,丝毫没有察觉到我在窗边站了许久。再次醒来时,已近卯时,我急匆匆的洗漱完毕,和紫樱一路小跑着朝正堂赶去。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我并不习惯这样的早起,一边走,一边不住的打着哈欠。好在当我赶到正堂时,只见到了三伯的两个儿子和他们的正妻,并没有见到一位长辈。
由于人多,早餐依旧是在正堂中一本正经的吃的,这种压抑的礼仪让我根本起不起兴趣去品尝面前那五样精致的小点,我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让我自己的看起来更像淑女,因为正堂中的气氛远比昨天晚上更加的凝重。
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路打着千儿,从正门走了进来。他站在大伯身旁,小声的说了几句话,便急忙又小跑着出去了。
“大哥,有什么喜事,竟能让你这么高兴!快些说出来,也好让大家一同开心开心!”见一向不苟言笑的大伯父喜形于色,三伯父好奇的问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大伯父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的神色和方才完全同,应该是开心中又多了几分的得意。他看了看提问的三伯父,什么也没有讲,只是径直将目光移动到了我的身上。
大伯父的眼神和蔼,但我却不寒而栗。我很想移开自己的视线,或者毫无违和感的眨一下眼睛,但我不敢,我只能呆若木鸡的和大伯父对视,我生怕自己的某一个举动会不合规矩。好在,就在我的心脏即将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时,大伯收回了他那犀利的目光。在那一瞬间,我如释重负般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今天会有一位贵客到访!”大伯笑的更加的开心了,他那被血液胀得通红的脸上满是自得。若不是他鬓角的那几缕白发,我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已经年过半百,因为他的面庞除了有些黝黑之外,根本就是一张年轻人的脸!
“哦?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让大哥如此的重视?”父亲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感兴趣,但我总觉得他的笑容十分的勉强。
“宁资德!宁公!”大伯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正堂内回响了好一会儿。
“宁资德?难道就是那个专管皇家茶叶购置的宁资德?”二伯父一听这个名字,就犹如见到一座金山一般兴奋不已。
“不是他还会有谁!这京城中可就只有这一位宁公!”大伯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就好像他就是宁资德一般。
“这个人向来行事乖张,我曾经多次想要拜见他,都被他婉言拒绝了。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父亲双眼中满是崇拜之情,看的出来,他这回是真心佩服大伯。
“乖张?”大伯不屑的哼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当官的会不缺钱?前几年,宁资德的大女儿刚进宫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如果没有我的钱,他的女儿能有现在的荣华富贵?所以,他对我绝对不敢乖张,不仅如此,他还得很懂事才行啊!”
“如果这次能把他这座金库摆平,那我们家的生意就可以在京城中站稳脚跟了。”三伯父兴奋的忘乎所以,竟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还好三伯母比较冷静,在大伯父发作之前让三伯父坐了下来。
“听小厮说,宁公此行还将他的儿子带了过来。说是游山玩水,但实际上,就是奔着我们孔家的女儿来的!”大伯的话音还未落,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堂姐,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在那些目光之中,充满了嫉妒和怨恨,这些目光犹如一把把冷厉的匕首,已将堂姐伤的体无完肤。
堂姐低着头,仿佛正在承认错误。她单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但是她没有说一句话,她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不怀好意的目光。
我有些于心不忍,我很想帮她,可是实在不知道以我现在这样的身份,在这种样的情况下,说什么样的话语是合乎礼教的。
就在我为堂姐心急如焚的时候,大伯的一句话,却把我活生生的推到了绝境之中。不过,几天之后,我还是格外感激大伯的,至少正是因为他的别有用心,我才得意活了下来。
“小女烟影身子太弱,现在还不适成婚,倒是忆之,落落大方,早已到了婚嫁的好时候了!”大伯和颜悦色的看着我说道。
我难以想像,此时此刻我脸上的表情,但我清楚的感受到,炙热的火焰正从我的头顶蔓延至全身。所有人的目光都同一时间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不过,眼神中的成分似乎发生了变化。我一一的扫视过所有的人,尴尬的笑容使得我脸上的肌肉有些抽动。这实在是太突然了,怎好端端的,我就要相亲了呢?
“大哥说的在理!”三伯父看着我慈祥的笑着,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笑容竟然也可以如此的单纯,单纯的只是高兴。不过,这种高兴并非只是出于对我的考虑
“忆之今年16了吧!”三伯母端看着我,那种仿佛查看货品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她尖细的嗓音犹如一把匕首一般划破了我的期望,成功的让我卷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生死攸关中。
“是,是的!”我轻声回答。
“还没许人家呢吧!”
“没有!”极少说话的母亲说道,“她爹宝贝她宝贝的不行,有提的,全都没考虑拒绝了。三嫂子,你也不是不知道!”
“这些我当然都知道了!”三伯母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堆叠在了一起,变成了好几条醒目的纹路,不过这位平时极其重视仪容仪表的伯母,此刻的心思早就不在自己的脸上了,她拼命的压低嗓音,可是,她那特殊的尖细嗓音还是让我觉得相当刺耳,“弟妹呀,幸亏当时你们都给回绝了,不然现在可是要肠子都悔青的呀。”
“这个怎么说?”小姑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她的女儿刚刚成婚不到两个月,一听三伯母这样说,小姑妈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你不知道?”三伯母讶异的看向小姑妈。
“我应该知道什么?”小姑妈强装镇定,可是,她越是这样做,越是让人知道她有多么的不安。
“宁资德的儿子,宁公子的来历,你难道不知道吗?”三伯母嗓音震得我面前茶杯中的水出现一道道的波纹,看的出来,三伯母现在极度的兴奋。
“他能有什么来历?不就是京城的纨绔子弟嘛!他家的钱,还未必有我们的多,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姑妈不屑一顾的轻声说道。
“宁公的独子可不是纨绔子弟!”大伯实在看不下去了,故意抬高声调大声说道,“宁公的公子我见过好几次,不仅气宇非凡,人才出众,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难得的懂得上进的年轻人。是本届的武举人,现在在禁卫军内当值,专门负责圣上的安全。如果我们孔家能与他结亲,那未来的局面将会大不一样。”
“武举人?”母亲表情不悦,“我们家的忆之要嫁人,再怎么也得嫁一个知书达理的,就算他在怎么有本事,武夫也还是不行的呀!”
“弟妹!我明白你的想法!”大伯一转脸,和颜悦色的看向母亲,“宁贤侄绝对不是一介武夫,不仅如此,他可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只是励志要以武报国,所以才参加武举考试。至于我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等你见到他真人时,自会分明。只怕到时,你会比我更加的喜欢他!”
母亲没有回答,看了看我,,又朝大伯轻轻点头。
这边话音未落,一名小厮便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站在门前,躬身说道:“汴京宁资德大人一行人员已经到山脚下了!”
“方才说刚出舒州城,怎么这样快就到了?”大伯一听,急忙起身,快步朝外走去,母亲拉着我,急忙跟了上去。
原来这宁大人一行只有四人,每人各骑一匹大马,一路风驰电掣的狂奔而来,所以要比我们昨日坐马车的速度快的多。
当我们离开正堂时,早已远远的看到了那些人。大伯神情异常激动,完全没有理会我们,自顾自的走上前去,与当中那位高个子的中年男人相互躬身致礼,寒暄了几句。
我仔细的大量了一下站在我面前的几个人,其中面熟的两人是王管家和一名小厮,而另外四个是我完全没有见过的人,其中两个衣着华丽的人必然是大伯口中的宁资德和他的儿子,站在他们身后统一服装的两人肯定就是他们的跟班了。
大伯二话没说,一把将我拉倒了他的身边,这个举动使得宁资德立即主意到了我,即便我没抬头,我依旧可以感觉到,此人正目光如焗般大量着我,他的脑中正在对我进行测评,以判断我是否适合他的儿子。
大伯并没有马上介绍我是谁,而是完全忽略我的存在,与宁资德继续寒暄。这给了我一个缓冲的机会,我大着胆子抬头朝面前的人看去,我目光刚好撞上了那名年轻男子疯目光,电光火石间,我竟有些难为情。不过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而且当我们相互注视对方时,他完全没有要收回目光的打算,反而是朝我淡淡一笑。
男子穿了一件黑底红纹的衣袍,长身玉立,温文尔雅,带着一股很浓重的书生气。他的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即便骑马飞驰了半天,他的头发也没有任何凌乱的表现。我不禁感叹,对于头式的重视这古代人绝对不亚于现代人啊!。
“真是没有想到宁兄会来的这样的早!”大伯说道,“不过早点有早点的好处,凡是都不用太过匆忙。”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呢!”宁资德笑着看了看我,顺手将他的儿子推上前来,“这是犬子,轩博。轩博还不快些见过各位长辈和同辈姊妹!”
男生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时刻,我原本还很担心他的声音会像电视剧中奸邪小人一样粗鲁,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武举人的嗓音不仅没有丝毫的粗俗,竟然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真是无奈中又觉得有些好笑。
“见过各位伯伯、伯母、叔叔、婶子,各位兄弟,各位姐妹,在下宁轩博。”男生搭手作揖,态度十分的殷勤。
“贤侄千万不要多礼!”大伯笑呵呵的说道,“宁兄真是好福气啊!贤侄比去年更为俊朗!”
“你可千万不要夸他,他现在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宁资德说完和大伯相视一笑。
“请问,谁是孔忆之!”宁轩博看着所有人一本正经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