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是对胖子敢呼喝我的意外……
“李晓你听我说,我和二翠现在在山西阳泉,最晚明天就能赶回去……”
我打断道:“阳泉?你前几天不是还在陕西西安吗?怎么这么快就又跑山西了?”
“这事咱回头再说。我刚才和二翠正在街上觅食,冷不丁就有个人撞了我一下,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我再想找他的时候也就看不到人了。我原本以为是废纸,可一看这是张黄纸,还叠地四四方方。我打开一看就吓了一跳,这才赶紧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胖子了解我的脾气,他要不说出个九九我还真未必能听他的。我便又道:“上面写啥了?不会点了我的名吧?”
“那到没有。这个王栋广跟我简单说过你现在接触的这个人的情况,里面提及了那个叫‘长生殿’的道观。这纸条上就写了八个字——‘知长生殿,触者即死’。”
我心里一颤,皱着眉头看向灰三儿。此时灰三儿面上显得焦急,踅摸起来应该仍是想将故事向我讲完,好从我这儿取些救命钱救他娘。灰三儿见我皱眉,便生了疑惑,以为是我嫌弃他偷听我接电话,便道:“老板,我是不是碍事了?不然我再躲远点?”
我摇了摇手,示意灰三儿老实坐着,又和胖子说道:“这事跟我没什么屁关系吧?我跑个屁。”转眼间我又想起年前从王义手里收来、后又被人抢走的那面拜寿铜镜和和氏璧残块,我的脑子瞬间通明了,“难道这事和咱们从王义手里收来的东西是同一个事?”
我原本还想先挂了电话和灰三儿再多聊几句,哪知道就在这时候,一道寒光贴着我的脖颈划断了电话的听筒线,“砰”地一声定在了我耳侧的墙上。
灰三儿“啊”地一声大叫,从椅子上摔倒在地,连忙喊道:“老板,刀……你,你没事吧……”
我举着电话的手还停在半空,方才那一幕,我是结结实实地感受于心,顿时,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几下。
我使劲转了转头,朝墙上看了一眼——一把挂着红绫穗子和一个小锦囊的两寸来长的匕首就赫然插入了墙里。如今这墙,虽然是水泥墙,但是就算是想要打根钉子进去都想要连带着掉碎石块,这匕首匕刃没入墙里竟然和墙壁严丝合缝,这种力道,莫不是又是什么高人。这暗器自窗外飞进来,轻松躲避了我的咽喉还切断了电话线,要是外面的人想要杀我……
我不敢再想下去,赶紧站起身从匕首上解下那存在即怪异的锦囊,手一捏感觉里面有纸,打开锦囊便是折叠好的白纸一张,再打开那张白纸,赫然如梦中才能所见——“可知长生殿,凡触者即死”。
这警告来得如此,我还犹如在梦中未醒。
我轻声念道:“可知长生殿,凡触者即死。”
灰三儿听到我念出纸上文字,走近了一些,声音死板呆滞,喃喃道:“知长生殿,触者即死。触者即死。”
店门口,有人慌慌张张推门而入,指着灰三儿道:“灰三儿,工地儿接到你长打的电话,你娘不行了,赶紧跟我走。我知道咱工头儿把你带到这儿来了,这才找了第一家就找到你了,幸好……”
我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灰三儿顿时怔住,在那人的拉扯下神色呆滞地被拽走了。
紧接着我的大哥大响了,我抓住大哥大按了接听键,胖子急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咋回事?”
我刚想说话,就听门外忽然传来了叫嚷声:“哎呦,死人啦!救命啊!”
我紧跑了两步出了店门,一眼就看到大街上有辆罐车压碎了一个人的脑袋,看那衣着,不是灰三儿又是谁?这时罐车司机已经下了车,一脸懊恼地别着头和围观的群众解释。
我的脑袋突然有些蒙,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把灰三儿从我的店里拽了出去。
大哥大里,胖子的叫喊一直没停,我这才想起给他回话。我把大哥大放到耳边,声音不知不觉有些颤抖:“胖子你别喊了。‘可知长生殿,凡触者即死’。咱们摊上大事了。”
这边事还未了结,忽听得小黄河边有人也惊叫出声:“死人啦,河里有死人啊!”
我往小黄河边走了走,扒着护栏看到有一个男人身子朝下躺在小黄河里,正被污水冲着朝东边渐行渐远。莫不是这就是把灰三儿拉走的那个人?还仅仅是碰巧呢……
虽然我暂时安然无恙,但是我依旧怕了。仅仅十几分钟,一连串的变故就发生在我眼前。
我举着大哥大对胖子道:“你千万小心,尽早回来。”挂断电话,我深知门店已经不再是个安全的地方,心里盘算着何去何从。
我到后院牵出了大狗,一来我确实要找地方躲一阵避风头,二来有它我还能防身。思来想去,锁好店内前后的门窗,又在各处安置了不少捕鼠夹,我这才拉上店门牵住大狗打算回家——回我市里的家,我暂时还不太敢把灾祸引到我父母身边。
街上已经有警察开始处理灰三儿的“交通世故”和小黄河里那不知死活的男人,我避开似乎想要向我询问情况的警察一路小心翼翼、打着十二分的警惕回了家。
原本我从店里出来时,打算到后面检查后院的后门是不是锁好了,偏不巧大狗横着脖子拽着我一个劲地朝前走。大狗从最初以为我要带它遛弯到渐渐发觉我的畏惧,便如同一个保镖一般冷静地时不时扫视着从我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也不曾吵闹。其实一直到现在,大狗还不曾进过我家门,主要如今的楼房虽然还不是一般老百姓值得花钱买的消费品,但隔音确实很差,我还是不想闹出些邻里不和。
回了家,我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赶紧给胖子拨过去了电话。电话一接通,我便直截了当道:“胖子,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差点就被人杀了,来找我的两个人已经死了。对了,王栋广,你联系联系他,看他还活着没有……”
“已经接不通电话了,关机了。二翠,你去买点吃的,别走太远,等我一会儿。”胖子支开了二翠,继续道,“我刚才听到了,什么情况?死了两个?”
我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包括灰三儿和我讲的事情。详细说明之后,我道:“胖子,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了。其实年前我被人打晕的时候,拜寿铜镜和和氏璧残块已经丢了。前几天我遇到陆枫琴……”
“谁?你说谁?”胖子沉吟道,“你说那两件东西已经不在你手里了?”
“是,是。不在我手里了。陆枫琴,你没听错,是陆枫琴。”我和胖子的想法相同,这些事还是不让二翠知道的好,便将后面的事长话短说,将信息尽量压缩道,“胖子,陆枫琴告诉我山里沿着地下河冲出的这些物件和一个长寿老人有关,这人估计活了将近220岁,陆枫琴这次就是受人所托来找这座墓地。祖老顶传说本来就有一个将军墓,这老人和将军墓会不会有关系?长生殿和灰三儿以及那四个盗墓贼有最直接的关系,拜寿铜镜和和氏璧残块原本应该就是长寿老人或者那个将军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长生殿?王义确实拿到了这两件东西,不过从灰三儿告诉我的事情结束,这两件东西又是怎么被人带出来的?那四个盗墓贼又有几个活下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要杀和长生殿有关的所有人?为什么你和我都接到了关于‘长生殿’的警告,这警告,你、我还不同……对了,陆枫琴如果还在查长寿老人的事,现在能和‘长生殿’产生联系的最少就有四到五拨人——一拨人是陆枫琴他们;一拨人是那四个盗墓贼里活下来的,甚至还有他们背后的指使者;一拨人是想要杀和‘长生殿’有关系的人的,也有可能就是盗墓贼那伙人;一拨人是警告你和我的,至少不会和陆枫琴是一伙人;还有你、我、王栋广以及所有知道灰三儿和盗墓贼这件事的。”
胖子听完我的话,话里面的担忧和迷惘显而易见,也不知他会作何表情。
胖子道:“至少还没有人知道和氏璧残块和拜寿铜镜曾经在咱们手里。起码提醒咱俩的这拨人对咱们没有恶意,甚至我如果大胆地假设……我怀疑这伙提醒咱们的人就是拿走和氏璧残块和拜寿铜镜的人,这可是第二次让你死还是让你活只在分毫之间,如果不是他们拿到了东西,我找不到任何他们不直接杀了你的理由。”
“未必……”我摇了摇头,不无忧虑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也正是灰三儿马上就要告诉我全部故事的时候……提醒你和提醒我的是两伙人。当时我念出‘可知长生殿,凡触者即死’这句话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灰三儿和你念的一样,是‘知长生殿,触者即死’。胖子,你和二翠一定要小心。尽快回来,万不得已我会去求陆枫琴。”
胖子似乎也被我说得有了危机感,顿时毫无理智地发了狠:“李晓,你等我回来。这两年多来,你只管收货不做销路,或许你还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在咱们手里有底儿料(黑材料),是该让他们活动活动了。敢动我没关系,敢动我媳妇一根毫毛,大家一起鱼死网破。”
“古董买卖原本就是有市无价,这并不能成为你要挟任何人的证据。胖子,你得冷静。”其实我早知道胖子暗地里动过无数次这种心思,我一直告诉他在商言商,哪知道此次这件事的发生,已经让他很难再被我规劝了。
胖子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冷笑。他道:“放心。咱们明天见。”
电话挂断,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这次胖子触动了我的底线,或是说成触动了我生存下去的最终筹码。此时此刻,我完全有理由立即舍去胖子将自己置之事外。
默默地,我走到主卧,从床底下抽出了我那口存放资料的大箱子,从最底层拿出密码箱,拨出了密码,将这两年收支的明细账本拿了出来……
唉,我叹了口气,又把这厚厚的一摞本子放了回去,重新锁好了密码箱。
我私下里确实并非将一切都放手交给了胖子,毕竟游走在法治还未健全的社会边缘上,每时每刻都犹如火中取栗,稍不留意即将尸骨无存。
为什么此时此刻竟然是先想着替胖子收拾残局呢?我不知道。但是最终,我还是决定把这些账本留在手里以求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