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封常清身后资历深厚的官员中已经有人明白缘故了。判官刘单看了封常清一眼,解释道:“大勃律虽还有坚城,但在大军过河后城内已人心惶惶,守住城池的可能极低,若不然吐蕃人也不会早早溜走了。”
“既然难以守住城池,那么对大勃律国君来说,还是投降得好。若是坚决抵抗,待大军破城后必定将他掳走,送入京城献俘,之后他就算不死也只能作为一平民在大唐生活;若是投降,则还有可能在此地为君,他自然要投降。而且城内官员百姓也不会觉得国君这样做有何不对之处。”
“这,”刘錡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他两世都生活在大国,虽然也有国君卖国求荣甚至投降的先例,但这都是受到鄙视的,对于大勃律人这种小国思维完全不能理解。他们难道不明白,放弃抵抗后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么?唐军想做甚就做甚,他们再也无法反抗。刘錡受到的教育从来都告诉他: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是错误的。
‘不论如何,我是绝不会做出这样选择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成功的希望,也要拼尽全力去抵抗,而不是拱手投降!’刘錡想着。
不过,无论刘錡如何想,都不影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封常清带领几个侍卫走到已经停止搭建的营寨前,大勃律国君罗多、太子沃松来到他身前不远处,下跪行礼,口称罪过,向封常清投降,又请求他宽恕自己这段日子抗拒上国天兵的罪过。
封常清是很仁慈的,既然此战唐军伤亡不多,他大方地宽恕了罗多和沃松的罪过,甚至允许罗多继续做大勃律国君;但是,大勃律国要献出大量财宝以赎罪,还要提供足够唐军回程吃用的粮食。
封常清的要求对大勃律国不是个小数字,足以让弱小的该国伤筋动骨,尤其之前因为打仗已经损失不少了;但罗多丝毫没有犹豫,当即答应道:“封节度使放心,三日内天兵所需的财宝、粮食必定准备齐全,若差了一两白银、一斗麦子,请节度使废除我的国君之位。”
“好,”封常清笑道:“国君请起,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跪拜我这大唐官员?下官也保证,不会有将士骚扰王宫,国君尽管放心。不过还请国君尽快将外地将士遣回原地,城中因此腾出的房子,就由唐军住下,也协助维持城内治安,保护国君。”
“多谢节度使。”罗多躬身致谢,又道:“我已经备好千坛美酒、数百头牛羊和本地特色瓜果犒赏上国天兵,可要现下就送过来?”
“送过来吧。”封常清道。
“是。”罗多又答应一声,和封常清又说了几句话后,返回城里,但菩萨劳城三面的城门尽皆洞开。
当日伴晚,在看到许多大勃律军队离开此地,千名唐军将士入城后,封常清彻底放下心来,下令将罗多派人送来的牛羊尽数宰杀了,犒赏全军。
将士们顿时欢乐的庆贺起来;尤其此战在他们看来可谓是一波三折、最后峰回路转,许多将士的心情从轻松到沉重再到大喜,情绪在短时间内的急剧变化更使得众人想要发泄。一时间,到处都是举着酒杯,甚至捧着酒坛吃酒的将士。
很多人吃的脸颊红透了,摇摇晃晃的走着;还有人不等酒吃完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酒水、牛羊、瓜果被撒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但无人在意。
不过无论如何,封常清的大帐不会出现这样情形。封常清为人严谨,最不喜旁人不加节制的吃酒,此刻除了那些奉命值守的士卒,和营寨内的将领,无人靠近这座大帐。
“请!”此刻在大帐内,封常清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道。他虽然不喜多吃酒,但这样高兴的时候也不会扫了众人兴致。
“请!”帐内将士们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诸位,”与众人连吃了三杯酒后,封常清道:“此战如此大胜,击破大勃律士卒无数,还迫罗多投降,全赖众位将士尽心尽力,我回去后必定为众位将朝廷表功,必定不会亏待任何一人。”
“多谢封都护/节度使。”众人赶忙说道,心里都喜气洋洋的。
封常清本人也十分高兴。他现在只是权知节度事,有了这场胜利,自己就能向朝廷报捷后必定能够将权知去掉,成为正式节度使。节度使兼任都护几乎就是大唐一名武将的顶点,再向上升只能是入阁拜相了。
封常清自家人知自家事,不觉得自己有做宰相的才能;何况当今圣上宠信杨家,李林甫逝世后立刻任命杨国忠为相,且身兼四十余职,他就算有宰相之才也做不了。所以他已经达到了自己能达到的顶点。既然如此,封常清岂会不高兴?
趁着酒劲,封常清道:“虽然众将士皆有功劳,但功劳也有大小。此战首功当为折冲府果毅刘錡。众人再满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