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查案官员觉得有些奇怪:“这边出事了,你就放他走?这不太对吧?”
“他早几日就说了要走,我说没找着代替的人,让他再顶一阵,他就答应了,然后他说今天必须要走了,我也就答应了,没挽留。”
“哦。”
查案官员听他这样一说,细细想了想,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太不对劲的地方。
横竖是牡丹花下死的,现在就等仵作那边能不能查出些什么东西了,暂时就先这样了。
大约到下午的时候,仵作那边报告,说孙元起不对劲,是吃了药的,所以做起来没个节制,还不是一般的牡丹花下死。
查案官员们感到有点问题,正巧这个时候孙元起的妻子王氏来官府大哭大闹,说苏家小子不怀好意,就知道给孙元起安排女人,结果害死了孙元起,这引起了查案官员的重视。
据王氏嚎哭着交代,苏家小子叫苏咏霖,表字雨亭,定海县人,祖父苏定光生前是官员,父亲参加科举考试取得过功名,但是早丧。
他本人没有参加科举,而是从商,经营不错,因为祖父和孙元起曾经的关系,所以和孙元起多有往来,经常送礼请孙元起多多关照。
昨天孙元起赴宴,晚上就没回来,根据惯例,这混小子肯定又给孙元起安排了女人。
以往好几次都是这样,但是孙元起第二天都回来了,所以王氏没有在意,结果这一次孙元起却死了。
王氏觉得孙元起老色鬼该死,但是苏咏霖这混小子给他安排女人也有罪,让官府抓苏咏霖,杀了他,给孙元起偿命。
查案官员于是告诉王氏孙元起是因为用了药,所以才管不住自己,最后导致死亡,问王氏孙元起有没有吃药的过往。
王氏哭着想了想,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但是这挺像孙元起这死鬼会干的事情。
这一下查案官员们就觉得有点郁闷了,因为这搞不好是孙元起自己吃药把自己吃死了,和那个姓苏的后生搞不好没关系。
可王氏这么闹腾也不是个事儿。
他们就把这个事情往上交代,让上面人做决定。
上面人迟迟没反应。
结果到三月十日,最后一次勘察现场的相关人员在房间内发现了一个信封,打开来一看,里面都是孙元起老家严州淳安县附近的土地地契,数量很大。
这一发现引起了查案官员的高度重视。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了,数量如此之大的地契,这分明是行贿,还是数量巨大的那种!
事情的走向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要不要帮一个死掉的家伙隐瞒这件事情,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捅到上面去,一群人研究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悄悄上报,让上面人决断。
因为孙元起管的是盐的收入,基本可以断定这家伙和贩私盐的私盐贩子脱不开关系。
贩私盐这个事情太敏感了,一旦查下去,很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惊天大案,他们不敢私自做主。
最后上面传下来消息,说要把事情压住,不能闹大。
首先叫孙元起的家人闭上嘴巴不准闹事,然后随便给那个私盐贩子苏咏霖安排个罪名拿下,尽快弄死,把这件事情彻底终结掉。
最后大家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孙元起就是意外死亡,立刻结案,不要深究。
所有查案的一线官员纷纷感觉这件事情水很深,谁也不知道孙元起的关系网络到底通达到了什么地方。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不能继续查下去了。
于是一群人立刻商讨该怎么拿下苏咏霖。
考虑到苏咏霖是个私盐贩子,身边一定有武装力量,所以要集结精锐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突袭,一举结果掉他,不能给他还手反击的可能。
以宋廷多年来和私盐贩子武装交手然后屡屡吃瘪的经验来看,但凡是能在贩私盐领域站稳脚跟的,没一个是简单货色,都有点本事。
既然决定要干掉他,就要快,就要迅猛,不能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避免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狗急跳墙,真的就造反了。
一旦他造反了,事情就大条了,朝廷必然会知道,到时候难免官家也要知道,这件事情横生枝节,对谁都没有好处。
地方官员和地方驻军不能指望。
一个两个不是和私盐贩子同流合污就是缩头乌龟,根本不敢正面和私盐贩子冲突,要打,还是要调动临安附近的兵马,甚至还需要调动水师帮忙围剿。
但是调动兵马从来也不是小事,能压住不让旁人知道吗?
计划定完上报审核,没了下文,但是很快就有新的指令传来。
禁军和水师不能调动,否则必然泄露消息,上面有人通过关系协调了两个私盐贩子武装,准备联合在一起把苏氏集团剿灭。
朝廷方面只需要提供一些情报和善后就足够了。
好嘛,官方不便出面,就让私盐集团出面,来一出黑吃黑,官方也能坐山观虎斗。
而且……
这些私盐贩子集团还真是和官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查案官员们至此就不再关注这件事情,只等结果,然后立刻就可以做销案处理。
这种事情牵扯太深,对他们没有好处。
打探消息的人三月十三出发前往定海县一带打探消息,结果等探子抵达定海县的时候,才愕然发现苏氏已经不知去向了。
整个定海苏氏仿佛人间蒸发一样,一夜之间,人没了,就剩下空屋子,到处找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当地官府后知后觉,居然比朝廷探子知道的还要晚,根本不知道苏家人去了什么地方。
于是他们到处找,到处托人打探消息,但是得到的消息五花八门。
基本上都说不知道不清楚,但是也有据说和苏家内部消息人士有关系的,说苏家好像的确是有些异动。
这些所谓的消息人士里,有人说苏家人往南去了温州,还有人说去了台州,还有人说去了泉州、广州、惠州等地,甚至还有人说去了更南边的交趾和更北边的金国。
这一听就是瞎扯。
探子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上头,就不知道上头会作何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