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小太监孤身进门后,仇宗业遂当着奉乾帝的面明知故问,质问他道:“叫你去请太子殿下,为何花费这许多时间?太子殿下何在?”那心腹小太监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惊慌失措,叩头细声说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未能请到......”
“胡闹!怎会请不到太子殿下,莫非殿下不在府中?”仇宗业闻言,煞有介事的厉声斥责道。
心腹小太监见状愈发胆战心惊,瑟瑟发抖,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不敢抬头,小心翼翼的回道:“太子殿下......确在府中......”仇宗业闻言勃然大怒,一面用拂尘抽打着那小太监,一面呵斥道:“蠢材!要你何用!这些许小事还办不妥帖!太子殿下既在府上,为何请不来!分明是你吧办事不力,偷懒摸鱼,该打,该打!”
不知实情的小太监默默忍受着那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狄挽凤也上前附和道:“确实该打!确实该打!不仅该打,杀了才好!”王耕急忙出来打圆场,缓解尴尬的气氛:“此人虽说办事不力,也该惩罚,但此时非同寻常,还是问清缘由为好!”说罢便转身质问那小太监道:“你且从实招来,为何请不来太子。你可曾讲明,此乃圣上召见!”
“都已讲明,奈何,奈何......”小太监左右为难,万般挣扎之下,还是将实情吐露,“奈何太子殿下欢愉方休,酒兴方尽,酩酊大醉,烂醉于榻上,不省人事!实在,实在是不能前来觐见!”
“荒唐,荒唐,这,这成何体统啊......”仇宗业摊开双手,哆哆嗦嗦,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又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可心底早就笑开了花,“如今圣上病卧龙床,正是危急之时,急召太子,吩咐大事,可太子却......哎,这可如何是好。”
换做往常,为了避免奉乾帝感怀伤心,此话是万万不能出口,可事到如今,三人正想逼着迷离之际的奉乾帝改立新储,故而便使出这极为阴毒的激将法。三人一台戏,彼此配合,完美无缺,也正叫那头昏眼花的奉乾帝真假莫辨,只得一股脑的接受。
狄挽凤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奉乾帝的反应,见他面无血色,已如枯木,双目无神,却积蓄泪珠,分明是将死之人,心中暗喜,又添油加醋,推波助澜道:“此言甚是。陛下久病在身,朝野人尽皆知,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不能随侍身旁,朝夕照料已是不孝,如今更是在圣上危急之时烂醉如泥,抗命不尊,实乃欺君之罪......”
“嘘——”王耕急忙撇出一根手指,贴在唇前,示意二人噤声,又用眼神瞥了瞥身后。三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一齐转身,竟望见那奉乾帝不知何时已然坐在榻边,悬着双脚,身形微微晃动,左手极不自然的落在膝盖之上,右手攥着那金灿灿的盘龙宝剑,立在身前作为支撑,那模样有几分他曾经高坐龙椅,君临天下的模样,只是如今物是人非,韶华不再。
徐徐抬起那张苍老衰枯的面庞,并无半点表情,目光闪动,嘴角抽搐,良久,才逼出一句冰冷至极的话来:“狄挽凤上前听旨......”
狄挽凤不敢怠慢,慌忙上前,撩起下摆虔诚跪拜,应声道:“臣狄挽凤接旨。”奉乾帝将手中盘龙宝剑丢在其身前,惊的狄挽凤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奉乾帝却又强压着怒火,指着狄挽凤吩咐道:“命你执此尚方盘龙剑,将那逆子捉来......朕,朕,朕要亲自治他的罪!”
“臣领旨!”狄挽凤大喜,却不敢喜形于色,急忙垂头领命,小心翼翼的捧起尚方盘龙剑,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出宫,朝太子府赶去。未走多时,奉乾帝又吩咐道:“王耕接旨......”
王耕亦如狄挽凤,上前听旨。原是那奉乾帝自知时日无多,随时都可能驾鹤西去,不敢耽误,便差王耕遣人速速快马出宫,请来文武百官,于寝宫外听命。王耕亦不敢怠慢,即刻动身。只留下仇宗业与那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服侍照料怒发冲冠的奉乾帝。
就连仇宗业都有些意外,这太子醉酒之事,竟比郭皇后与郭天毅谋反一案,更令奉乾帝震怒。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王耕便安排妥当,深更半夜,月色渐淡,寒鸦不鸣,文武百官却都身穿朝服,于皇帝寝宫外躬身相待。而狄挽凤那儿虽遇到些麻烦,但好在有尚方盘龙剑开路护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倒也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