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耳闻着那三浦间的乡言俚语偶有不解的就去那田间地头请教,自言道是个外地来粤的游商,贩空了货物便来此间探听些乡情村况。
“应该!应该!不如此又如何货卖些精巧顽意儿,只区区几样的便就值得上这百里奔波?”“老丈可莫要抬举我了,只我又如何有那点翠成精的眼力?”“哈!一样的!一样的!一条路上的人儿只不过有前有后罢了!”
说着放下锄头,自去打开了田头上枝叶上系着的饭篮,却原是一大盆的高粱米饭,一小碟醋溜白菜外加一小盘的干炒梅干。
“后生啊!你可用过午饭也未?来来来,老汉这里倒是有一大海碗的高粱米饭。莫嫌粗陋,且先将就将就!”只见这念汲一迭声的连呼不敢,边从那褡裢中取出了个粗瓷小碗,闲谈间一转地便已是三口梅菜下肚,直看得那老汉心道:“这少年郎倒好不晓事!”
“老丈,给!这却是我一早上于镇中蔡记货买的几样时鲜烧饼,老丈你也尝尝?”“这可如何使得?”“老丈你这话可就见外了不是?”值此时这老丈方觉自己竟真是看走眼了,不想这后生心思竟如此细腻。
细细的咽下了却原是两张猪油红糖酥烙裹千层,一张羊油点青五花馅。值此时这念汲方才是状似无意的开口:“老丈,我观你这村庄上的长势倒也都颇为喜人,更难得那田间地头还都长着些顶好的荔枝,看品相也俱是不俗。却如何竟都是这等的褴衣破帽,满村庄的竟没那一件齐整的衣裳?”“更兼得,似老丈这等面含菜色!”
只见这老汉先是深深望了一眼继而扫过他肩缚上与别处游商并无二致的褡裢,又看了看他那言谈举止,倏忽的这眼里的神光便又黯了下去。
“少年郎有所不知啊!诶,老汉我所居这三浦地界以及周围数镇,官田的规模早已冀近六成,每逢农忙的时节便从各家来强征青壮,这满地里的粮食,又如何纳收的急啊!”
“老丈,你是说…强征?”“正是!”“这不应该啊!不是说官田的抢收全听凭自愿?更何况每一日还都有多少不等的工钱。”“这不是早些年这岭南地界本是穷山恶水的流放犯人所在?近些年虽是借着些时鲜的花果略有了些起色,但过去的行事却已然相延成习,却是急切间不能改的。至于这每日里的工钱,却俱被官府里衙差们上行下效克扣的罄尽,每日里终也只得一文小钱,将将不过是半块馒头!”
只见这念汲默然良久,“似此般可真是生计艰难!”说着又望向田头村口的果树:“那似这些个鲜甜味美的果树,竟也不能使你们填肚置衣?”
“少年郎有所不知,我这岭南的本也就山高路陡,这三浦的虽是临了些涧、漳、川泽,但往内的俱多是石多水急,急切难走。似此般这满树的果儿却也多是货于本地,向外的却也只售得五一,更何况本县里的主官早在先皇时便借着每年里的上贡把这整三浦的荔枝俱都是收归县里,非只是禁止我等良人采卖,更是每日里一庄上总得出个三人照管!”
只见这念汲隐有怒色,“竟如此目无王法?!”“少年郎,噤声!噤声!这乡老的屋子却就在田垄上隔壁!”“诶!罢了!罢了!看来我这生意是做不成了!老丈,这还有三张饼子,归去与娃儿们分了吃罢!”说着边不着痕迹的塞过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散碎银子。“我再去别处转转。”
比及这老汉回过神来,却还哪里寻得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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