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北方草原,草木已渐渐枯黄,北风一天比一天凛冽,刮得人脸上又干又痛。
鲜卑盖楼部落首领盖楼房(姓盖楼,名房),此刻带着部落仅剩的十几个战士,在夕阳下驾马狂奔,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盖楼西边的大部落霍尔卡。
盖楼房简直不能相信昨日之事会发生在自己部落,他的部落虽不算强大,却也不弱,有青壮一千多人,更有无数牛羊马,今年草原雨水丰富,草木长得特别茂盛,部落已囤下足够草料,前段日子又去云中走了一趟,粮食也囤得足足的,可以过个富足的冬季,没想到所有的所有,在一日之间化为灰烬。
昨日清晨时分,一群汉人马贼光顾了自家部落,不过几百人而已,无需他招呼,部落勇士已举着刀戟冲出毡棚迎敌,没成想贼子却在距离两百步左右停了下来。
而后发生的一幕让他终生难忘,马贼的神弓射程竟有两百步远,力道也大得惊人,冲在最前面的勇士一个个被射翻。
而且,对方明明没多少弓手,那箭却如下雨一般,为了不被动挨箭,勇士们只能顶着箭雨驾马冲过去。
对方候在一旁的骑士跟着包围上来,他们有持枪的,有拿大刀的,还有一种他没见过的,很奇怪的武器,但不论哪一种,其锋利程度远不是他可以想象的,勇士手中的刀在对方手下,犹如乳酪般,轻轻一划便被切成两半,而后是更频繁的惨叫,他引以为傲的勇士根本不是马贼对手,不到中午,便被杀得七七八八。
勇士们、他的族人们纷纷四散而逃,部落的牛羊马都被抢了,可恨的马贼们,抢不走的粮食竟一把火全烧了,他的部落完蛋了。
盖楼房扬起鞭子,狠狠抽着马臀,骏马越发快速朝前奔去。
这些牛羊他宁愿送给霍尔卡部落,也不愿落入汉人手里,他要杀了这群汉人,为部落勇士报仇!
…………
“统领统领,我等统共收拢回来四百三十二匹逃散战马,加上马厩里的,有六百七十二匹,还有四千多牛羊。”
一个负责统计牲畜的士兵小跑过来,兴奋道。
以前一年吃不了几次的肉,这半年多他吃到想吐,这么多牛羊拉回去,就是不再繁殖,都够寨子吃上一年半载了。
“嗯,加上这些,有两千来匹马了,差不多够用了。”
许褚说着,见士兵和汉奴已将部落里的牛羊马驱赶至一处,能带走的粮食、毡帐、干柴等也整装完毕,下令道:“回吧,再逗留怕是要遭人家围截了。”
一千多人的队伍驱赶着上万牛羊马,在阳光下慢慢往南边行去。
携带如此多牲畜,队伍肯定是走不快的,按杜飞想法,牛羊尽数丢弃,只携战马和汉奴回去即可,这些汉奴多是云中等郡牧民,马术比虎卒士兵更为精湛,没有牛羊累赘,完全可以很快回到大汉境内。
可虎卒士兵和许褚皆不同意,士兵们是舍不得,许褚却是无惧,听了杜飞的话,还哈哈大笑道,“追兵来了更好,咱们顺手宰了!”
又让杜飞带汉奴牛羊先行,他垫后。
杜飞哪能放心,这半年多来,自家几百人马先是截杀匈奴,而后又入鲜卑部落耀武扬威,凭借神兵利器和突袭,历经数战,皆无一败,不管是许褚还是虎卒士兵,全军上下皆透着自信骄狂气。
想起临行前张沫吩咐的话,“许褚勇武,又自恃跟着我读了几本兵书,自信有些过了头,中途若遇着挫折还好,只怕一帆风顺,他会越加狂妄无惧,你性子虽不羁,关键时候却还能拎得清,跟着多提点一二。”
“去的路上我倒是不怕,只怕回程携带马匹众多,惹人眼红,尔等便不必再原路返回,走雁门靠近幽州这一侧,这边离太行山近,不管是否有胡人追击或官兵拦截,皆要派人向张燕求助,许的好处根据所得战果自决。”
当时他还诧异,若无追兵,为何要向张燕求助?阿沫说,劫掠马匹牛羊若多,定会惹其他人眼红,便是张燕本人,亦可能垂涎战马,不如主动分他一杯羹,以寻得庇护。
早在决定回程那日,杜飞便派数骑快马去滹沱河向张飞燕求助,按行程算,此时求助之人可能才刚到太行,杜飞暗暗祈祷,希望不要遇到大股追兵。
天边的夕阳又一次西沉,夜里看不清路,众人归家心切,却也不敢冒险赶路,傍晚时候,队伍停下扎营。
虎卒和汉奴混杂分做四批,轮流守夜。
许褚巡视过各处,见无任何不妥,钻进帐篷和衣躺下。
半夜风起,呼呼风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草原上放肆呼啸着,似鬼哭狼嚎,叫人毛骨悚然。
帐篷顶被吹得猎猎作响,外面守夜的士卒忙搬东西来压住,才避免被掀翻,到后半夜,风忽然小下来,又听到有东西簌簌而落的声音,许褚不以为意翻了个身,继续打起呼噜。
次日清晨,阳光并未像往常一般照耀这片草原,许褚钻出帐篷,望着一夜白了头的大地,瞬间傻眼。
举目望去,除了身边同伴是褐色、黑色的,其余到处都是白,茫茫白色,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远处,和灰色的天连成一体,偶有几株秃了毛的树孤零零伫立在雪原上,也是顶着一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