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延似乎还有问题要问,但段灼不欲和他多聊,顾不得吹到一半的头发,双肩包往肩上一甩,撒丫子撤了。
大晚上,蒋随居然还戴着那顶鸭舌帽。
帽子是好几年前买的,姜黄色,带几个英文字,不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不符合当下流行的审美,但肤色白的人就是有这点好处,戴什么颜色的帽子都挺好看,像淘宝卖家秀。
段灼走过时打了个响指,蒋随咧嘴笑笑,跟上了他的步伐。
都练了好几个小时,估摸着蒋随肚子也饿了,段灼从背包里摸出那几根火腿肠递过去:“吃吗?”
蒋随在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后,脸色立刻就变了:“你怎么一下买这么多火腿肠?”
段灼一愣:“不是我买的,是张家延给我的。”
对于张家延这个名字,蒋随并不陌生,之前在校运会上就听过,后来有几次,蒋随和程子遥去游泳馆练习游泳,又碰见过他。
印象中,这人的面相有些阴沉,由于一直输给段灼,从来都没有露出过笑脸,说话又总是阴阳怪气,反正蒋随感觉这人和他们肯定不是一类人。
眼前的人对这些猪肉制品没有一点防备心,还在问:“火腿肠怎么了?你怕厂家制作环节不干净啊?”
蒋随趁他还没有将包装撕开,赶紧拦下了:“你要比赛,不能吃这些东西。”
段灼一脸茫然地问:“为什么?”
“这里头都是瘦肉精,吃多了尿检会不合格,我们从来都不敢碰的。”
段灼哑然,脚步一下顿住了。
蒋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圈外人不懂这些很正常,但张家延作为一个专业的校队运动员,绝对不可能不懂这些。
脑海涌现一个很可怖的猜测,巨大的黑暗笼罩下来。
从这几年开始,国家不断加强反兴奋剂的工作,许多省级赛事也要进行尿检抽查,尤其是夺冠运动员,是重点检查对象。
检查结果若是阳性,一律禁赛处理。
“不至于吧……”段灼怎么都不敢相信,“他刚才还跟我说,希望我拿冠军的。”
“呵,”蒋随冷笑,“他当然希望你拿冠军,你要是拿了冠军被查出来什么,相当于告别这个项目了。”
一直活在阳光下的人从不曾关注过阴暗的角落,一旦靠近,便感到毛骨悚然。
所幸今晚碰上蒋随,东西还没来得及进肚,段灼也没太当回事,一心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处理这些火腿肠。
扔了怪可惜的,可以给野猫野狗吃。
但他万没想到,蒋随那一直以来都隐藏着的暴脾气被这几根火腿肠给点着了。
俩人都已经走到车棚边了,蒋随又拽着段灼折返:“你带我去找他,我得好好问问清楚。”
眼角眉梢都带着很明显的怒意,好像被投喂火腿肠的人是蒋随自己。
段灼已经能想象到对峙时的尴尬,拉了拉他:“算了,反正也没吃下去,既然弄清楚他的为人,以后不和他靠近就是了。”
“那哪成!你今天是碰上了我,万一没碰上呢?万一这东西你吃进去了呢?你比完赛,开开心心庆祝,结果验完尿,好家伙,人说你尿检不合格,奖牌没收,还要被人瞧不起,我想想都觉得憋屈。”
蒋随的嗓音都拔高了几分:“火腿肠呢?给我,今天我非要让那逼崽子把这些玩意儿都吃进去不可!”
东北人的气性还挺大,望着蒋随拧在一块儿的眉毛,段灼忽然记起刚来南城时发生的那件事。
电脑被偷,蒋随站在人群中央,第一个站出来为他打抱不平,那画面深深地印刻在他脑海里。
而眼下,听着蒋随这暴躁发言,却感觉这些字都长出了小翅膀,扑腾扑腾地飞进了他心里。
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维护着自己的人,段灼忽然不生气了。
他拉着蒋随手腕,温声说:“不气了,我们先去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