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摸她发尾的习惯,一直都是用他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揉搓,每一下都缱绻难言的温柔。
辛愿觉得,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躲开他之后,现在他是不敢这样做了。
“小愿,你真的很好,”他喃喃地说着,“你这么好,这么好的姑娘,阿昀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怎么舍得,让你等那么久,等得那么辛苦那么累呢。
这么多年,你都一直待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边,一定每一天都很难过。
这个人,在这样的离别之际,还给你制造了这样不好的回忆。
小愿,对不起啊,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再等一等,你就快要幸福了。
马上,我也要幸福了。
其实我,现在就已经很幸福了。
—
辛愿被唐砚之吓得不轻,哭得双眼红肿也不肯睡,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再没什么异状,她才在天亮时分筋疲力尽地睡过去,但是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之间,能感觉到有人用湿毛巾轻轻地压在她的眼底,用清凉却不刺激的薄荷油一下一下地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头部的不适一旦减轻,她的睡眠就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那个人却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地喊她起床。
辛愿有些困难地睁开了眼睛。
唐砚之看到她醒过来,宠溺地笑着,伸手笼在她脸上,帮着她适应有些刺眼的阳光。
“终于起床了啊,”他柔声说着,“再不起来,民政局该下班了。”
辛愿看着他温柔得有些不真实的笑脸,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开始发慌,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她看着他把热气腾腾的早餐端出来,把帮她收拾好的衣物放在她手边。
她看着他给她夹虾饺时满是伤痕的微微颤抖的手。
她看着他对她笑,眼睛里模糊灰暗,她读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她看着他站在阳光里,瘦骨支离的身体,穿着黑色的薄外套,整个人都透明。
她看着他,而他一直躲着她的眼睛。
一切差不多准备妥当了,他拿起一只梳子,梳理着她干枯毛躁的卷发,然后一撮一撮地分开,编起辫子。
他手指无力,花费的时间比以往要长,就尝试着和她说话:“小愿,你知道吗,阿昀之前做饰品的代言,一直希望品牌商能给你打造一只限定发圈。他说你在大学的时候,每天脑袋上绑的发圈花样都不同。”
又是顾昀。
辛愿闭上了眼睛。
这短短几天里,只要她和他说话,不论一开始的主题是什么,他总能神奇地扯到顾昀身上,一说就没完没了,说到口干舌燥。
她说她想听点别的,他就开始说剧本,说电视剧,说陈硕,甚至说他并不了解的林学婷。
就是,从来都不说他自己的事情。
在他兴致勃勃地说着顾昀大学时的糗事的时候,她曾试着问一句,你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想了一会儿,很认真的那种,然后说,有,我有一次和阿昀……
其实回想起来,这也并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每每他说起他的事情,她总是听得漫不经心,忍不住就要问他顾昀的近况。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吧。
“好了。”辛愿的思路被唐砚之忽然的出声打断,“这样扎疼吗?你昨晚洗了头,头发有点蓬松,我就多扎了一圈。”
“不疼。”
“好,那我们走吧。”
唐砚之这么说了一句,两个人却都没有动。
片刻后,辛愿涩声道:“唐砚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说实话。”
唐砚之温和地应了一声。
“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真的会有人对自己不爱的女人用心至此,几乎掏空自己的心血精力。
她更不相信这样耗心耗力地照顾她陪伴她的人,会有时间去和别的女人谈恋爱生孩子。
她甚至不相信,那个女人真的存在。
唐砚之眼睫颤了颤,缓缓垂了下去,手指微微用力地在膝盖上摩挲着,似乎是在思考着答案,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黯淡。
最终他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我要去找小云的。”
辛愿的双手紧握成拳,咬了咬牙:“那么如果我说我已经不喜欢……”
“砰砰砰!”
粗暴而毫无章法的敲门声响起,辛愿不可避免地吓了一跳,话语戛然而止。
唐砚之拍拍她的肩膀,安抚着说:“没事的,我去看看。”
辛愿脸色有些苍白,咬紧嘴唇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