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园,是四园的总称,分别为惜春、惜夏、惜秋、惜冬,坐落于刁氏庄园的西南角,建在山脚下的一块平地上,引长江活水来,命其惜河,穿惜园中轴线而过,北侧为惜春、惜夏两园,南侧为惜秋、惜冬两园。
四园主题侧重不同,春取桃花,夏取荷,秋取菊花,冬取梅。
现在是春季,自然要去惜春园。
刁逵带着人,下山,穿过无数个回廊,又学了几声驴叫后,总算是到了地方。
刁氏仆人早已在惜河旁布置好了餐点,临河岸旁挂满了灯笼,将惜春园的河水点的通红透彻,岸上是一片桃花林,开的正盛,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淡雅,一个火热。
连廊沿河而建,皆摆上了食案,上有精致美味,食客跪坐于案前,俯身伸手便可触及火热惜河,抬头可赏灼灼桃红,介于淡雅与火热之间,任君采撷。
最靠前的位置是士族子弟专属,第二档便是杨、萧两家,再往后则是寒门子弟,好在食案上的餐点酒品,并无士庶之分。
萧氏三兄弟倒是无所谓,不过边上的两名杨氏子弟倒是颇为不满,跪坐,饮酒,再饮,既不赏桃红,也不触惜河,更不与人搭话,很是高傲。
宴席刚开始,大家约莫肚子饿了,似乎不准备“清谈”,皆在酒食,或在心中酝酿方寸,待会好出个大风头。
惜河里长了稚嫩蒹葭,萧钦之取了一长截,一半手中把玩,另一半趁机收入袖中,萧书与胖老八有学有样,悄无声息。
萧钦之看了一眼萧书,似是再问,这两人是杨氏子弟么?
萧书轻轻点了点头。
五姓联盟,世交通好,萧钦之想着敬一杯酒,算是名正言顺,便举杯邀道:
“杨世兄,共饮。”
“足下是何人?”
这明显是故意为之了,就是看座位排序,也该知道是萧氏子弟了,何故来这一问?
萧钦之没在乎,而是正经答道:“兰陵萧氏萧钦之。”
那人一愣,没想到萧钦之如此谦逊,真就答了,一时不好发作,冷声道:
“弘农杨氏杨尚宝。”
萧钦之又看向杨尚宝后面之人,继续道:
“兰陵萧氏萧钦之。”
“弘农杨氏杨孜敬。”
杨氏兄弟,从体型就能看出,身材魁梧,常年习武,身无文气,对付武夫,就得用武夫的方法,不能硬怼,得软刀子磨。
看得出,杨氏对萧氏很有成见,连带着杨氏兄弟看萧钦之,都目光不善,若不是有故,怕是早就离席了。
所以,萧钦之制定的战略,破冰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拼酒。
这年头的酒淡的跟个鸟似的,称之为饮料更合适,需要狂饮。
更何况,大家是年轻人,心高气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三两句话,化解恩怨不现实,先一醉方休才是要紧。
萧钦之朝着萧书、胖老八发了一个暗号,按照事先的准备,破冰行动开始,萧氏三兄弟,向杨氏两兄弟,发起了猛烈的“酒”攻,无论如何,三比二,优势在我。
杨氏兄弟文的不行,武的在行,一看对面的三个绣花枕头,竟然要拼酒,岂不是送上门来,刚好出一口恶气,自然来者不拒。
酒嘛、饮料嘛、水嘛,你一樽,我一樽,谁也不占谁便宜,咕隆咕隆一通喝,杨氏兄弟顿觉得情况不对劲,对面的三个绣花枕头好像有点东西。
且光线又暗,又隔了好几步,哪里能看到萧氏三兄弟背地里耍计谋,只见其三人,面不改色,一樽接着一樽,甚是豪爽。
杨尚宝道:“且等一等,你们三人,我们两人,如此饮酒,胜之不武。”
对此,萧钦之早有预案,忙道:“杨世兄,此言差矣,伊阙之战,秦国白起,以十二万全歼二十四万韩魏联军。军士比为一比二,如今你兄弟二人,我兄弟三人,二比三之数,优势在你。”
杨尚宝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这场战役,被萧钦之的话堵住了,貌似很有道理,一时语塞。
杨孜敬道:“不可比,不可比,萧世兄此语,有诡辩之嫌。”
萧钦之继续道:“你二人习武可对?”
杨孜敬点头。
萧钦之忽悠道:“你二人自幼习武,体格异于常人,若是拼手脚功夫,可有信心胜于我等三兄弟?”
杨孜敬道:“自然不在话下。”
“手脚功夫胜得,怎就饮酒胜不得,莫得对自己没信心?”
萧钦之一顿偷换概念,让两个武父子顿时糊涂了,却也引来了几人围观,有“好心人戴氏子”适时提示道:
“文人练口舌,武人练功夫,口舌之辩论,萧世兄,胜之不武。”
来人是戴氏戴宗,胖老八的表哥,事先定好的托,与杨氏兄弟也相熟,自然可以插话,杨尚宝请戴宗坐下,道:
“戴世兄说的有礼。”
一切水到渠成,配合的天衣无缝,见周围又围上了几人来看热闹,萧钦之开始了发挥,笑道:“杨世兄,你兄弟二人,虽是习武之人,但若要真论起来,却也不算。”
杨孜敬忙不迭道:“为何?”
萧钦之道:“弘农杨氏,大名鼎鼎,天下谁人不知,杨世兄祖上四世三公,何其辉煌,皆是文中荟萃......”
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萧钦之清新脱俗,且水到渠成的一顿奉承,历数弘农杨氏族长光辉事迹,洋洋洒洒几百言,让历来以祖宗荣耀自居的杨氏兄弟无法反驳,瞬间对萧钦之有了好感。
萧钦之又道:“若以阀望论断,杨世兄体内流的是文脉之血,不知我说的可对?”
杨孜敬铿锵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