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心中大骇,还以为是萧钦之出了大事,
忙不迭爬起来,直到看到了萧钦之的家书,这才心里定下了,一面谴人叫醒了七叔、九叔、五叔、八叔与八婶,一面心中思索接下来的行事。
夜潇潇,风不止,东楼各家的灯依次点亮,深夜叫醒众人,必是大事,众人皆不敢怠慢,披着薄衣匆匆而来,集于六叔家的客厅。
六叔将家书上的事一一说明,然后作下安排,让七叔取好钱物,清晨乘大船出发去往晋陵,八叔与八婶则是去戴氏搞好关系,五叔与九叔守家,而六叔则是即刻启程去晋陵,拜见赵长吏与戴县令,尽快将事情敲定。
一个小小的县令,与士族门阀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然对于萧氏来说,俨然出动了全部的力量去争取。
次日巳时,萧钦之在渡口,等到了六叔前来,将此事交接好,余下的应酬送礼,六叔自会去办,况且六叔与赵长吏、戴县令都相识,这事基本没跑了。
满谷熬了一夜,这会正在小舟内呼呼大睡,萧钦之站在船首,辞别了晋陵,继续往吴郡赶去。
由于小舟在未到无锡之前,脱离了丹徒水道,改走太湖,避开了水道内的拉纤大船,故延迟了少许时日,直至六月六日午时,才到了吴郡。
吴郡城阊门外,西北七八里的虎丘山下,月雅湖畔,坐落有草堂十余间,顶部茅草铺盖,一年一换,下有木梁支撑,四面设置有通透大窗,夏时开凉,冬时闭暖,这便是徐藻教学所在了。
草堂开学,一年两开,分上下季,避开了最热的三伏天,约莫在七月中至八月中,徐博士每日两讲,每次半个时辰,上午讲“洛声”吟诵以及儒家经典,下午讲“玄学”《老庄》。
徐博士教学很自由,从不强求学生,爱听则听,不听也罢,来去自由,也无学期考核等硬性要求,无论士子寒门,南人北人,皆可来听课,有教无类。
另有,徐博士只接受士族门阀子弟与家境优越子弟的束之礼,对于家境窘迫的学生绝不收礼,反而会介绍他们去城里谋些生活钱财,甚至有时夜晚会为他们单独授课。
萧钦之在吴郡码头上了岸,租了一辆大青牛车,载着随行之物,穿城而过,往虎丘山行去,赶车的一听就知道萧钦之要去徐氏学堂求学。
在徐氏学堂求学的学子遍布江左,近有三吴,远的则从永嘉、新安而来,且求学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要逗留许久,故有钱的学子会在离学堂不远的地方,租上几间房暂住。
但观萧钦之束发小冠,一声黑缎衣,俏目,脸白,齿皓,细皮嫩肉,手持一柄纸折扇,且行且摇,姿态潇洒,而且随行之物颇多,另有小厮随行,一看就知道是个富家子,不缺钱的主。
赶车的若是能促成一笔租住房屋生意,往往会得到一笔佣金,便热络道:“小郎君是要去徐氏学堂求学的吧?”
萧钦之随口道:“正是。”
赶车的又道:“不知小郎君哪儿来?在学堂周围可有住处?小的经常往返码头与学堂,一来一去,对学堂那一片也算熟悉,若是小郎君还未租房,小的倒是可以介绍介绍。”
萧钦之道:“离的不是很远,不过租房倒是不必了,我有好友在,可暂住他那儿,不劳费心了。”
租房是肯定要租的,但不是这么租的,这明摆着要被坑一笔,届时有徐邈这个地头蛇带路,至少能省下不少钱,萧钦之可没那么傻。
赶车的一听,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