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安仁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转到她身后去,从她的太阳穴开始,轻轻揉了起来:“奴婢这般,娘娘觉着可还如意?”
蔺太后微微颔首,转而谈起些别的来:“好孩子,难为你了,朝会时尽是糟心事儿,还得到哀家这儿来伺候。都是印公了,指使下头人做事便是,不必这般事事亲力亲为的。”
裘安仁开口道:“娘娘的事,又怎好交给别人去办。奴婢不放心。”
“你这孩子,怎的恁小气。”她伸出手指来,也瞧不见,就想戳戳裘安仁的脸蛋儿。裘安仁赶紧把脸凑上去,果然就让她戳上了。蔺太后微笑,转而言他:“你看这甘曹,该如何处置啊。”
“奴婢不敢妄加揣度天意,还请娘娘指点。”裘安仁道。
蔺太后笑了两声:“你这么通透一个孩子,还能不明白这事儿?哀家这是抬举你,别矫情了。嗯?”最后那个鼻音软糯,搔得裘安仁的睫毛颤了颤,他终于还是开了口。
“安仁虽说愚钝,但也知道‘放虎归山’二字如何写来,若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咱们这局啊,那就是白做了。新派簇拥颇重,我朝又最忌讳这个‘结党营私’,如今此事一出,便能瞧见维护甘曹者众多,无一例外都是那些新派人家的。若是这些人家都沆瀣一气情比金坚,皆抱作一团,那娘娘今后是否会受这些人的钳制。这大权又如何保证在娘娘、在皇上的手里,我大衡江山未免不稳。”此话仿佛是戳到了蔺太后的痛点,她太阳穴不安地突突了两下。
裘安仁说完顿了顿,一撇嘴道:“奴婢僭越了,罪该万死。”
蔺太后道:“无妨。”
裘安仁目光并不聚焦,像是瞧着远处:“甘曹得死。”
说到这儿,蔺太后反倒是笑了起来:“哎哟,好端端的日子,说甚么死不死的,真是坏了兴致。”她直起身子来,捉住裘安仁的手,“这瞧着就是握笔弹琴的手,哪儿能放在刀剑上见血啊,你说是不是?”
“娘娘说的是。”裘安仁笑起来,温暖和煦,在蔺太后瞧得见的地方,他常年是脸上带笑的,后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如何,见他总是一副笑脸。
蔺太后不轻不重拍了他的手一下:“唤甚么娘娘,你唤一声哀家的小字,哀家高兴了,便赏你条人命。”
甘曹的人命。
裘安仁笑着起唇了,他唤:“寒蟾。”
蔺太后捉着他的手,笑得咯咯咯:“我是云销雨霁,朗月当空时生的,就该字‘寒蟾’”
……
半个时辰后,裘安仁才从太后宫里出去,手里拿着一盒儿珍珠粉。
蔺太后是这样对他说的:“这劳什子是高丽的贡品,与咱们的东珠不相上下,宫里没几盒儿,你拿着搽脸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