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在狭小的山谷里飞奔着,飘散的头发随着风飞扬着,颇有画面感。
两个兄弟在后面跟着,马蹄声啪嗒啪嗒的回响,一眨眼便已经奔出一丈有余,但仍然被前面的纯黑马匹远远的甩开。
可能由于体重太大,笑虎的马儿不堪其重,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正想着催促喘着粗气的马儿更快一点时,却听见后面传来细不可闻的马蹄声。
“不好!大哥!大概是那些虎王山的人追上来了!”
他朝前面喊道。黑豹回头,朗声回复道:
“我已经看到了陈兄弟他们的马车了,而且前面就是谷的出口,我们先跟上他们,再想对策。”
“兄弟们!加一鞭子!”
随着响亮的鞭子声音响起,三人胯下的马儿又快了几分,朝着谷的出口处奔去。
片刻之后,一队人马匆匆的从此地略过,奔向谷口处。
梁勉现在的心里面,焦躁、愤怒、不安揉成了一团,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道士和那辆马车,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
自从习武以来,勤恳刻苦,一手鞭子耍得无人可敌。后来当了土匪之后,凭借自己的高强武力,迅速爬上了高层,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勒死上一任帮主,谋权篡位统领了众人,开始时有人还对他这种行为感到不齿,并不服他,但铁鞭子硬,他的脾气更硬,现在在帮里的名气,都是一鞭一鞭打出来的,没有半点作假。
虽然他的帮派后来被虎王帮吞并,但凭他的本事,当的也是个少出力多吃香的头头儿。平日里,虽然不能离职,但是大多数的活,都和现在这看守营地的活一样轻松,甚至更加轻松。所以,在这等莽荒之地,拳头硬才是最大的道理。
但是今天吃这个瘪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可能也怪他自己太过于胆小怕死了。他眼神冷冽起来,无名小卒都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一时间,杀意横生,周围的随从都感到了丝丝寒意。
“再让我遇见,我非得把尔等全部剥皮拆骨!”
他嗓子里传来阵阵低吼。
其实,要是光是被耍了一遭,丢了些粮食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身边亲近一点的手下都知道,梁勉是个爱马如命的马痴!
他曾经为了从极北的天阳走私一匹举世罕见的好马,不惜变卖了十几年来劫掠的大半值钱物件,冒着生命危险从飞云城的巡逻部队眼皮子过了三回,甚至被其中的高手在追赶中打折了腿。
但当他看到那匹马终于站在自己的院子里吐着鼻息的时候,他的脸上竟然全是笑颜,虽然瘸着半条腿,但是完全看不到痛苦的神色,爱马如命的名声从此在营寨里飞传,甚至带到了后来的虎王帮中。
甚至他手下有人说:“要想让梁勉全心全意的为你办一件事,骏马比美女还好使一万倍。”
虽然后来腿医好了,但是在他眼中,那匹马恐怕比他的两条腿加起来还重要。
他此刻如痴如狂,正是为此。
那匹马,正是被黑豹骑走的乌燕。
马儿全身上下通体乌黑,只有额头上又一点白,是为灵气之窍。
梁勉说,这样的马通灵性,但是这辈子只服从一个伯乐的话。他驯养此马七年,都未曾与其产生心灵上的沟通。
手下们其实暗暗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因为这马儿原本是在一个农家的马棚里出生的,母亲是一头即将病死的母马,把唯一的小马驹剩下之后就咽了气。
看马儿,首要看血统。
别说大户人家,稍微有点钱的都知道去尽量挑血统纯正的良驹,而这匹马不管怎么分析,何人来分析,都是劣等到不能再劣等的杂马,是万万上不得台面的。
也不知道一生相马的梁勉怎么会看走了眼,或者是中了魔怔。
大家都不得而知,只知道,自从这马儿到了寨上,梁勉几乎安排了所能调遣的所有马夫去照料这匹马,从一只幼驹开始,足足养了七年,看起来比他的亲生儿子还重要。
一旦有人对这马儿照料不周或者在牵引过程中有了磕碰,是必定要挨上一顿鞭子的。
虽然马夫们不会相马,但是至少看了大半辈子马,几乎没有人对这马有好评。
因为这马儿幼年的时候并不是浑身黑色,而是黑白相间,丑陋无比,像是原本一匹黑马上突兀的多出了一些白斑,甚至让人难以生出想要骑上去的欲望。
马儿变成如今模样,还是因为一年前的一天,梁勉突然发了神经要训马。他似乎忘了自己多年来无数次从马上摔下的疼痛,又骑上了马背,发疯似的抱住马身。但这马虽说血统劣等,但性子还高贵,挣扎蹦跳起来丝毫不含糊,到最后甚至直接翻倒马身,马在上人在下,狠狠的碾压梁勉。
梁勉却性子倔强,或者说是上了头,与这马儿从早晨到晚上,折腾了一天都没分出胜负来。手下路过时,无不对这原始残暴的“驯服”心惊胆寒。不是心寒马儿,而是心疼梁勉。浑身泥污,眼角和鼻子鲜血淋漓,但那个身影还是会在一次次的倒下后站起来,即使不明白其为何如此,但仍然让人心生敬佩。
直月亮爬上山坡时,梁勉才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破烂得无法直视的衣衫,用干净的布好好的擦了一把脸,朗声一笑。
“降不住!老子梁勉这一辈子谁都不服!就服这匹马!”
然后神情陡然落寞,吩咐手下:
“把马儿牵回去吧。”
手下正要动作,他却补充道:
“对了,这马......以后叫乌燕。”
众人看去,原本毛色花杂的马儿此刻竟然通体乌黑,额头处的一块菱形却白得发亮,似乎原本全身的白色都聚集到了这一点上。月光之下,灵动轻巧,踏步之间,熠熠生辉。肌肉的纹理如同雕刻,让人怀疑这马不是凡间之物,而是天上踏云而来。
但也正是那一天以后,梁勉再也没有训过马,反而待这匹灵驹如同一个相识七年的老友,出去办事,或者有什么危险的勾当,都会拉着它。
要他说,这马儿是他的吉祥物。
众人却犯迷糊,之前一副劣马的样子你要骑,现在终于诡异的由劣马变成了“烈马”,你却说要放着当个吉祥物?
干啥都像个正常人,怎么一遇到好马,脑子就不好使了呢?
大家心里都这么想,但是都是背地里悄悄的议论,不敢妄言。
只有梁勉自己知道:
天马下凡,生了灵性,就再也驯服不了了。
只能将其带在周围,图个吉利,毕竟干着杀人劫货的活儿,“吉利”两个字比什么都重要不是?
他此时心里痛恨又焦急,已经带着一众人马急急忙忙追出了谷。
没行几步路,却看见前面有两骑伫立,神态自若的交谈着。
他眉眼一横,勒马停下,正好听见两人谈话。
为首一人是个中年男性,身着青衫,背负一剑,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腰杆挺得笔直,坐在马上看着来人。
后面一人是个少年,似乎只有十七八岁,穿着麻布衣服,头戴斗笠,眼睛却用白绫蒙着,双手扶住马身,看起来骑术不精。
少年开口问道:“真是那龙吟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