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天下么,倒也未必。”皇甫厚德沉吟道,“天下万物,莫不相生相克,武学之道亦遵此理,尤其是本门武功更是如此。五行阵法,是按木,火,土,金,水五门各占其位,往复相生,循环不息,因此招式连绵,内力不绝,倘若运用纯熟,则威力无穷。但是对敌之间,倘若有一人心力不专,则如江河分流,其势必弱;倘若有一人乱了方位,则易错逆相克,反受其制。只因我们五行门的门规规定,每一宫只许练一行,这样的话,彼此之间能起到相互制约的作用,以防止一宫独大,生有二心。当然,如果某位宫主武学天赋奇高,远非其他几位宫主可以比拟的话,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槁木神功乃是本门木行秘功,原本极难练成,而且练成之后,形若枯骨,心如槁木,虽生犹死,是矣即使天赋奇高者,若无身殉武学之志,绝不肯轻易练之。而东方师弟本就天赋奇高,性情又偏激执拗,因此他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槁木神功进行修炼。而我选择的却是八荒艮土功,莫说他的资质远胜于我,单单按照五行属性,他的武功恰恰正好克制我的武功。苏兄方才说在下于武学之道已悟自然之妙,呵呵,”
苦笑两声,皇甫厚德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若是对敌他人,在下自然心无所畏,然则若是对上东方师弟,却偏偏坏在了‘自然之妙’这四个字上,所谓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天道自然,各遵其法,人不可逆而为之。”
苏百无凝神细听,颔首不语,忽然目光闪动,抚掌笑道:“皇甫兄绕了半天弯子,其实心中分明有了计较,却不肯与苏某明说,莫非是在考验苏某的智商么?”
皇甫厚德愕然问道:“此话怎讲?”
苏百无道:“方才皇甫兄言说贵门武功遵循五行生克之理,每位宫宫主各练一行,相互制约,既然如此,那么便以金克木之法,皇甫兄以门主之令,命西门剑制住东方恨青即是了,何必忧虑重重呢?”
皇甫厚德摇头叹道:“苏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则在下现在不清楚西门师弟是何想法,能否与我共系一心;二则五行生克并非死理,亦有反生反克之说。譬如火赖木生,然而木多则火塞;木赖水生,然而水多则木漂;水能克火,然而火旺水干;金能克木,然而木坚则金缺。因此方才在下说过,若是五行门中某位宫主武学天赋远超他人,则另当别论了。以现在东方师弟的言行来看,即便是西门师弟听命于我,恐怕也难以克制住他了。”
眼珠一转,苏百无期期艾艾地说道:“这个……皇甫兄勿要多虑,苏某斗胆建议一下,古人云:行大事不拘小节,既然土能生金,皇甫兄顾全大局,助西门剑一臂之力又有何妨?”
皇甫厚德赧然说道:“不瞒苏兄,在下确曾有过此等念头,然而细思之下又觉不妥,我们五位师兄弟之中,南宫师弟秉性最烈,与东方师弟最是相投,倘若在下与西门师弟联手,恐怕南宫师弟势必要相助东方师弟,如此一来,岂不是祸起萧墙,同室操戈,师门相残,罪莫大焉?”
“这……”苏百无挠了挠头,皱眉说道:“皇甫兄宅心仁厚,思虑周全,委实做不出这等事,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姑息迁就,任由东方恨青肆意妄为,横行无忌了么?以皇甫兄的武功修为尚且对他束手无策,假以时日,天下又有谁能制约了他?”
“没错,苏兄所虑甚远,却绝非杞人忧天,不过……”皇甫厚德愁容略扫,面色稍霁,昔时剑魔燕独武功盖世,独步天下,最后亦败于道一真人之剑下。由此可见,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世间万事万物,循环往替,无时不在变化更易之中,唯有天道永恒。而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在下姑且妄论,武学之道,若想达成无敌之化境,非但要天赋异禀,骨骼清奇,而且要诚乎心,正乎意,练之以勤,修之以德,痴而不魔,敬而近道。在下谓之武学八要,缺一不可。
东方师弟实乃不世奇才,若是他能坚守本心,以他所修槁木神功,练至绝顶处,心枯形寂,神虚灵空,不毁不灭,不死不生,几乎已近得道飞升之境,必能成为一代震古烁今的武林宗师。怎奈他如今却迷失心性,恰恰缺了‘德’、‘道’这两个至关重要的要素,是矣在下看来,他若想达成如此成就,只怕是此生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