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浑身直颤,意识已快模糊不清,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流出,身体骨子里透出一阵阵的寒冷,不知道留在自己身体里的血还剩下多少,他只知道自己离死亡已越来越近,近得仿佛已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只等着另一只脚踏进来,从此阳世的一切再与他无关。崔望的喊声,让他清醒了一点儿。
他睁开眼睛,看向崔望,轻蔑一笑:“算了,我啊……跟小人,处不来。”
“杀了他!”
崔望终于放弃,下了最后的命令。
几十个敌军一拥而上,仅剩的守军虽然已经都没了力气,但他们没有束手待毙,他们拿起了武器,死也要在拼杀中死。如果能带走一个,岂不是大赚?
挡在李牧身前的苏定方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左腿被凶残的敌军狠狠扎了一刀,深可见骨,他脸上淌着汗水和血水,面孔扭曲得愈发狰狞。脸颊的肌肉随着痛苦一下又一下地颤动抽搐,左腿微微屈起悬空。只剩一只完好的右腿蹦跳着挥舞陌刀,不时发出一声绝境里不甘的怒吼咆哮。
最终,还是倒下了。
下一个,便是独孤九,他挡在李牧面前,想用自己的身躯替他挡刀。李牧看着独孤九的花容月貌,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一股力气,猛地把他拽了回来,后背迎了上去,鲜血飞溅到了独孤九的脸上,搭配他绝美的容颜,有一种凄然的美感。
他想抱住李牧,但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有人扑过来,把李牧和独孤九推到了一边,李牧挣扎坐起,对旁边的独孤九道:“这回真完事儿了!”
这种情形下,李牧竟然有心思笑:“咱俩一起死,一起投胎,下辈子……”
独孤九用力点头,李牧正要再扯几句,忽然,耳边响起了一声号角。
苍凉……
豪迈……
随之而来的是喊杀声,城墙上的几十人一齐看过去,只见西方烟尘滚滚,大军无边无沿!
终于到了!
城外敌人中军阵中忽然响起尖锐的鸣金声,声音很急促,甚至能听到里面的焦急和惊惶。
城头上的敌军楞住了,不知所措地停下动作,茫然面面相觑。
鸣金是收兵的信号,军令如山。但是眼前就剩下这三十几个人,难道就这么放过了?
所剩寥寥的守军也是一头雾水,呆呆地看着敌人如潮水般退去。
崔望奔向城头,瞬间,他猜中了阿木尔的心思。大唐援军已到,城外这些散兵游勇,必定不是李孝恭带领的三万人的对手,阿木尔知道杀了李牧,他自己必死,但如果留李牧一命,看这个人情,也许能苟活下来。
“竖子不足与谋!”
崔望大骂,敌人只有三万,而你却有六万,两倍于人,打都不敢打,还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去!
崔望看向李牧,果断下令:“不要管鸣金,把李牧杀了,杀了李牧,每个人赏金百两!”他心里清楚,为今之计,必须得把李牧杀了,才能让阿木尔下定决心,否则这孙子必然要投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城墙上的百余仆从军,听到了百两黄金的赏赐,登时都疯了。
杀!
杀!
活着的三十几个守军,也回光返照般生出了力气,奋不顾身地顶上去,只要坚持到大军冲过来,就有机会活下去,就算自己活不下去,也要让侯爷活下去……
三十对一百,混战猝然开始了。
此时,李孝恭已经冲到了距离定襄城三里之内。
他看到李牧的云龙旗还在,心中还有一丝幻想。
李牧,你再坚持一会,一会儿就好!
二里……
一里……
在李孝恭的带领下,大唐骑兵不讲道理地在敌军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已经到了城下,李孝恭甚至能听见城头上的砍杀声。
“李牧,我来了!”
李孝恭大喝一声!
忽然,一颗人头滚落下来。
旗杆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李孝恭震惊抬头!
云龙旗倒了下来……
“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