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年关将近,王老实一家却没有动身回乡过年的打算,着实是太忙了。
王老实如今已经是营建工坊的泥瓦匠管事,手下近百号工匠,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而王婶更是早出晚归,全然没有从前相夫教子的清闲功夫。
半月前,田氏商团发出告示,要办甚么“养殖场”,招收大批的妇女雇工,优先照顾商团下属的亲眷。王老实回家随口提了几句,王婶可就飚了。
田氏商团是甚么地方?挣大钱的所在!
王老实如今的月例已提高到三千钱,前些日子发放下的甚么年终奖金整整万钱。
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王婶楞是又买了一套更大的宅子,这才半年出头,便搬了两次家。
随着大量新移民涌入长安城,如今其余两间宅子,都尽数租了出去,平白就能拿两百钱的月租。整年算下来,单是房租,就抵得上大哥和嫂子,在乡下满头苦干十来亩良田的产出。
如今想到自己有机会也到田氏商团做事,王婶自然激动不已,连声道:“咱家狗蛋以后不愁没钱娶媳妇了,到时候,俺送几套大宅子做聘礼,谁家闺女娶不到?”
王老实哑口无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最近家里这婆娘愈发魔怔了,一天到晚想着买宅子,反而给的酒钱愈发少了,说是要节省些银钱。
如今闾里的一套好宅子,价格每日就翻个个,动辄就要数万钱,足够王老实喝上一辈子的麦酒。
最无奈的是,狗蛋那臭小子也跟着瞎起哄。
凭着先生教的那经济学,说要实践出真知,愣是从家里拿了千钱,和几个同窗合伙在东市租了个小铺面,下了学就去卖那甚么煎饼果子和豆浆(汉代称大豆为菽,为了大家看得方便,还是叫豆浆吧,别说我没查证哦),甚至还花钱雇了几个帮手。
这败家婆娘不但没阻止,还上赶着想多出些钱,多占些份子。然而,却被狗蛋无情的否决了,毕竟他的同窗们也不缺钱,缺的是那甚么“创意”,说白了就是赚钱的路子。
作为家里唯一的读书人,狗蛋已经隐隐成为家中的“理财顾问”。王婶既然盘算着要到田氏商团做事,自然先要和狗蛋商量一番。至于王老实的意见,往往是被忽略不计的。
是夜,一家三口围坐饭桌,老两口还没来得及征询狗蛋的意见,狗蛋倒是先摊着手,心安理得道:“娘,钱不够,还得再给我两千钱!”
“啥?还要两千钱?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说那铺子挣了不少钱嘛?”
王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可别胡乱花钱,你爹挣的可都是血汗钱,可不敢挥霍啦!”
王老实也是满脑袋黑线,默默握紧手里的竹箸,时刻准备着好好教训这个败家子一番。
狗蛋隐隐感觉到了凝重的气氛,赶忙解释道:“这不是太子殿下听闻俺们弄了这个铺子,给出了些主意,还给取了个名头,叫‘永和豆浆’,说是要好好把铺面修葺一番,将来肯定能挣大钱!”
“放屁!太子殿下何等尊贵,还在意你们那小买卖?!”
王老实一拍桌子,作势要打,破口大骂道,“胡乱糟践钱财就算了,还敢打着殿下的名头,你是嫌命太长?!”
王婶倒是心疼儿子,急忙上前拦住自家老汉,但嘴里也不忘数落道:“你这倒霉孩子,扯谎也要靠谱些,莫要犯了忌讳!”
“俺可没扯谎!二老想想,如是没有殿下传下的手艺,俺们怎么会弄出那甚么煎饼果子和豆浆,又打哪来的面粉?”
狗蛋撇撇嘴,起身从怀里掏出个绢帛包,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本薄薄的线装书,得意洋洋道:“这是太子让先生传下的计划书,咋样?”
老两口闻言一愣,呆呆的看着桌案上的绢帛包,心中多少相信了几分。狗蛋历来是个懂事的娃子,不会轻易开这种掉脑袋的玩笑。
“瓜娃子,赶紧收好!待你爹打个神龛,好好供起来,以后是咱们的传家宝!”
王婶最先回过神来,赶紧急吼吼的嚷道。
乖乖,这可是殿下的墨宝,还了得吗?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事,足够炫耀一辈子了!
王老实原本还颤巍巍的伸出手,想去摸一摸,但听到婆娘这么一嚷,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附和道:“没错,没错!赶紧收好,莫要弄坏了,得好好供起来!”
狗蛋不由苦笑不得:“爹,娘,这书原就是拿来看的,供起来算怎么回事?再说这书也不是给俺一个人,还有那几个合伙做买卖的同窗呢,当他们是傻的吗?”
老两口哑然,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别家也不蠢,太子的墨宝还能拱手相让不成?王婶满脸不甘的问道:“真不能留在咱家?”
狗蛋无奈的点点头:“俺跟他们商量好了,先轮流保管,各自誊写一份,待新铺子弄好了,就将殿下的墨宝供在铺子里。如此一来,几家都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