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满脸得意,女人对八卦就是如此执着,继续念叨道:“嘿嘿,明白了吧?总掌事让俺在三里外弄了个小院子,还传下些法子,专门做些扒鸡什么的,如今又是大雪天,放上数月也不会坏,攒够了数目,东家会派专门的人手,运到羌人那,又是一个大进项!”
“成!不过每日的账目还是得交接清楚。”王婶点头应诺道。
“这是自然。对了,听说孵化房里已经孵出了小鸡,看来你又有得忙了。”
“呀!你不提起,我倒忘了,得赶紧去领小鸡崽去,免得被人抢了先!”
王婶一拍脑袋,急忙让楋跋子带上几个女奴,跟着她匆匆往孵化房跑去。
养殖场的管事们都有自己分管的一摊子事,王婶就掌管着其中的两个鸡舍,干得好的有重赏,就是甚么绩效考核。眼看年首快到了,王婶还盼着能多拿点赏钱呢。
王婶众人来到孵化房,才发现早已人满为患,显然她们是最后赶来的。和其他几个管事打过招呼,王婶满脸的郁闷。
养殖场的规矩很多,最无奈的一个,就是要排队!先到先得,谁先登记,谁就能抢头香。
楋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王婶,只是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这孵化室她也是第一次来,比鸡舍干净和精致不少。无数的鸡蛋放在一张张大炕上,不时传出笃笃的响声,显然是蛋里的小鸡在啄壳,让楋跋子感到很新奇。
自从到了汉人的地界,大量新鲜奇妙的事物都让楋跋子惊羡不已。
汉人的智慧,似乎无穷无尽般,总能想出一些神奇的法子,让原本很困难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汉人似乎并不是阿爸口中怯懦的绵羊,也不是阿妈口中狡诈的恶魔,他们勤劳而富有智慧。
哪怕是不识字的王婶,也会认真的把养殖场的各种章程带回家中,说是让家里的儿子每日为她念上无数遍,直到她能牢牢记在心里,平日做事从未出过丝毫差错。
孵化室的壁炉烧得很旺,墙角的温度计上,水线接近四十格。呆了一小会,楋跋子就热得浑身冒汗,可是也不好脱下身上的大袄子,小脸渐渐的有些微红。
“登记完的就赶紧走,如今鸡仔还在育雏室,就算让你们拿回去,也养不活!”
孵化房的管事眼见室内愈发憋闷,还热了不少,不耐烦的开始往外赶人。
根据养殖场的章程,这孵化房对冷热的要求很高,冬季过于干燥,还要不时往地上洒些水,实在容不得这么些人留在里面。
王婶赶忙上前,找孵化房的管事记录下自己需要的鸡仔数量,随后带着楋跋子无奈的回到了鸡舍。
冬季的夜总是来得特别快,长安城的暮鼓响起时,天已经黑了。王婶和守夜的管事交接完毕,披上大袄子,正要出门回家,却看见楋跋子还在认真的查看着温度计,心中不由母爱泛滥起来。
自打王婶进了这养殖场,楋跋子就鞍前马后的跟着她,懂事,勤快,小嘴也甜。
王婶一直想生个这般贴心的闺女,可惜肚子不争气,和王老实成亲十来年,也就生了狗蛋这个小兔崽子。楋跋子也可怜,十二岁的小女娃,就被掳来做奴隶,没日没夜的干活,这辈子怕是再没机会见到家中的爹娘了。
作为一个身处京畿的大汉妇女,王婶对羌人实在没有太大的恶感,毕竟他们不如匈奴人般凶悍。
在汉人心中,大汉是远远强于西羌的。王婶打心理上就有同情弱势的本能,再说保家卫国,抵御外族如今也只是爷们的事,还轮不到妇女出面。故而楋跋子的羌人身份,并不妨碍王婶对楋跋子的怜惜。
王婶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慈爱的问道:“楋跋子,明日你是不是不用干活?”
楋跋子咧开小嘴,露出小酒窝,高兴道:“是啊!明日轮到我歇息呢。”
“恩,正好明日婶子也歇息。眼看快过年了,明日婶子带你到东市扯些料子,做身新衣裳,想来你还没到过长安城吧?”
楋跋子闻言,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养殖场对羌人女奴的管理很严,不允许踏出院门半步。像楋跋子这样的羌人监工,虽然每月可以轮休三日,但却也不得外出。除非有管事愿为其担保,在入夜前必须将其送回。若是羌人监工逃走,为其作保的管事便会被辞退。
汉人管事们自然不愿平白为自己找麻烦,养殖场建成至今,还从未有过羌人监工外出的记录。王婶提出明日要带楋跋子去东市,此中情谊,重若泰山,怎能不令她感动?
“好啦!傻孩子,该高兴的事,哭啥?”
王婶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心疼不已,劝慰道:“明日起得早些,别赖床,晨钟一响,婶子来接你啊。”
楋跋子紧紧搂着王婶的腰身,把头埋在她的臂弯里,哽咽着低应了一声,感到久违的温暖,让人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