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玉帝长发飘舞，纵声高呼：“弟子心不服！”</p>
“敢问道祖，”地藏骑乘谛听向前，缓声道，“天地之疾可在生灵之患？”</p>
赵公明与金灵圣母一并向前，赵公明喊道：“师祖，今日弟子斗胆，寻师祖报师尊被辱之仇。”</p>
杨戬额头神眼光芒大作，似是要将紫霄宫看破，他定声喊道：“何为公，何为正，何为天。”</p>
“鸿钧！”</p>
几十道粗狂、苍老的嗓音汇成这一声怒吼，却是一众龙族高手冲到左前！</p>
“远古之战的血仇，今日当有个结果。</p>
我龙族被你坑害，困守海眼至今日！远古战魂不灭，定要讨个公道！”</p>
“老师，”女娲圣母嗓音虽轻，却蕴含着某种动人心魄的力量，“生灵何错，为何自远古劫难不断。</p>
洪荒何错，为何非要支离破碎？”</p>
“阿弥陀佛！”</p>
一声佛号突然飘来。</p>
远处混沌气息翻滚，乾坤破开一口大洞，道道金光自洞内照出，其内飞出一尊大佛，双目半垂、宝相尊严。</p>
多宝佛祖缓声道：</p>
“敢问道祖，为何佛门教义必须教人隐忍，教人顺天而为，教人信自身命途。</p>
为何不可，是去奋力截取一线生机。”</p>
“贫道也有些疑惑。”</p>
有位身着玄袍的灰发老道自虚空踏步而来，宽袖垂垂、仙光缭绕，却是镇元大仙。</p>
“当年道祖老师紫霄宫三次讲道，言说天地将自此稳固，生灵安居五部洲与三千世界。</p>
可为何到了今日，紫霄宫越来越高，而三界越来越小，生灵越发败落，旧时道友越发难寻？”</p>
“道祖！”</p>
英灵大军之后，一名身形枯败的巫族老妪费力大喊：</p>
“我巫族，是否被道祖亲手算计至败亡终途！</p>
后土祖可是被你苦心算计，化身了那六道轮回盘，永世不得解脱！”</p>
“唉，这还只是活下来的苦主哟。”</p>
英灵大军角落传出一声叹息，却见那身着红袍的青年道者，站在那位面容、身形颇为朴素的道者身后，有些心虚地道了句：</p>
“自古而今，那些开不了口的生灵，也不知有多少委屈。”</p>
太乙，玉鼎。</p>
嗡——</p>
紫霞宫中出现剧烈的道韵震荡。</p>
太乙真人缩了缩脖子，瞪眼躲在玉鼎真人身后。</p>
他这话也没阴阳怪气，怎么就在他这，道祖出手了？</p>
紫霞宫前有万千霞光闪耀，那魁梧老道的身影出现在霞光正中，身着灰白长袍，盘坐莲台之上；</p>
老道只是双目半睁，那浓郁至极的天道之力，就盖过了此地众生灵的气息。</p>
道祖，鸿钧。</p>
不少生灵眼底燃起怒火，人族圣母目中也只剩决然。</p>
李长寿此刻却主动向前迈出半步，身形出现在了众生之前，将背影留给了众生。</p>
他必须掌控全场节奏，如此才能把控本体登场的时机。</p>
李长寿轻叹了声：</p>
“各位不知的是，道祖何止是安排了这些，自鸿蒙初辟、开天辟地，道祖就编织了一张大网，将天地玩弄于股掌之间。</p>
他与魔祖曾有密谋，葬下了整个远古。</p>
他故意挑唆、暗施手段，不惜让远古洪荒破碎，激发盘古神最后守护天地的意志，演化做天道意志，为的就是在此时被他吞噬，让他与天地相融。</p>
上古妖族不过是他手中棋子，各方大能不过是他手中把柄。</p>
所有事都在按照他的剧本，不允许有反抗，不允许有异样的声音。</p>
而他美其名曰，这是在守护天地。”</p>
鸿钧叹道：“贫道所做一切，俱是为了天地。”</p>
“我为道友留最后的体面，不会多说其他。”</p>
李长寿此时已走到了众生与道祖之间，故意将众生挡在身后，心底念头微转，继续道：</p>
“此刻天道只剩道祖意志。</p>
今后的天地，也只是在道祖掌心翻弄。</p>
道祖，我再问最后一次。</p>
可否将天地归还于生灵，可否放开对生灵的束缚，可否对洪荒天地道一声歉意。”</p>
鸿钧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长寿，抬起右手对侧旁乾坤轻点。</p>
他背后现出层层宝轮，总共三十六环；</p>
宝轮光芒略微闪耀，虚空各处出现一只只圆形门户，数不清多少灰袍老道自其内走出。</p>
瞬息间，浓郁的威压自这些老道深深散出。</p>
单单只是这些老道联手，此地众生之力就已完全被压制。</p>
这，就是鸿钧的回答。</p>
不少生灵面色发白，不少生灵目中燃起怒火。</p>
鸿钧似乎不愿意再多说，抬起左手，就要发出绝灭此地生灵之令。</p>
哞～</p>
一声牛叫，青牛驮着太上老君自虚空而来，让鸿钧的出手多了一份迟疑。</p>
“老师。”</p>
青牛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却见那中年文士负手而来，凝视着鸿钧的身形。</p>
元始天尊！</p>
“这么多生灵，老师直接灭杀，天地间的生灵之力怕是要跌到谷底。</p>
老师既可修改众生记忆，为何不如此行事，也算给洪荒天地多留些念想。”</p>
鸿钧淡然道：“你可是要出手？”</p>
元始天尊看向李长寿，笑道：“长庚今日有几成胜算？”</p>
“十成。”</p>
李长寿目光坚定地吐出这个字眼，“十成把握完胜。”</p>
“哦？”元始天尊略微皱眉。</p>
“师叔今日不必出手，弟子来做就是。”</p>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这具身体竟迅速溶解，化作一层迷雾升腾而起，为此地生灵包裹了一层道韵。</p>
空之道，自实入虚。</p>
李长寿的嗓音犹自在原地响起：</p>
“开口说这么多，不过是为了拖些时间。</p>
且听。”</p>
鸿钧抬头看向东南方向。</p>
那，是曾经玄都城所在的方位！</p>
轰鸣声骤起！</p>
紫霄宫霞光阵阵，不少灰袍老道身周仙光爆涌，整个虚空似乎都在震颤，那些链接在紫霄宫上的锁链在疯狂颤抖。</p>
似是有什么巨物撞到了洪荒天地！</p>
且看玄都城遗地！</p>
一缕五色尾迹在被冲开的混沌海虚空中缓缓消散。</p>
那头鲲鹏，身形无比巨大的鲲鹏，此刻已一头撞破天地壁垒，小半个身子栽入洪荒天地！</p>
就在这鲲鹏头顶，玄都大法师傲然而立，身上宽袍与长发肆意飞扬，双手高举，竖直托起太极图！</p>
“开！”</p>
大法师一声大喝，太极图阴阳双鱼直接开裂！</p>
在他身后，在他一路而来的尾迹中，一张张太极图的虚影张开大门！</p>
流光自混沌海闪烁！</p>
那是遁法，极致的遁法！</p>
催发遁法的这道身影，撞入一扇扇混沌海中打开的乾坤大门，被阴阳二气包裹，瞬息间完成数百次跳跃，出现在大法师身旁！</p>
一身青色长袍，道簪贯起长发。</p>
不是李长寿又是何人！</p>
“交给你了，”玄都大法师轻笑了声，将太极图递给李长寿。</p>
“多谢师兄，”李长寿托住太极图，目光看向前方，“师兄稍后赶来跟大家聚聚，我且去平了天道私欲。”</p>
大法师还来不及吐槽，李长寿再次迈步。</p>
他抬手划开阴阳，将前方天地浓缩在一步之内，仿佛是将洪荒天地的厚度化做了一个镜框，自镜框之外、入镜框之内！</p>
李长寿的身形，竟自三千世界边缘，出现在紫霄宫之前！</p>
平稳，自然，没有半分突兀之感。</p>
李长寿抬头看向鸿钧，嘴角露出淡淡微笑。</p>
“道友，吉时已到。”</p>
…</p>
紫霄宫前彻底安静了下来。</p>
众生注视着李长寿的背影，也只能注视着李长寿的背影。</p>
此刻李长寿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那股道韵，那股自信，让他们有些错愕，与道祖一般的错愕。</p>
李长寿却并未再藏着掖着，他将混元金斗送回赵公明身侧，其内飞出道道身影。</p>
没有回头，李长寿开始一步步向前，口中话语传遍各处：</p>
“问题从来不是斗法。</p>
在将天道二字写入我均衡大道时，早已有了这般觉悟；</p>
道祖并非混元无极大道圣人，在这天地间如何胜得过老师与两位师叔联手？</p>
问题在于，道祖抢先一步合道，借天道禁锢天地本源于自身，想毁灭道祖，就要拉着洪荒天地一起葬下。</p>
问题就出在了道祖与天道的合道上。”</p>
“哦？”鸿钧注视着李长寿，背后浮现出一口大鼎。</p>
李长寿看都不看，只是继续说自己的：</p>
“这天地是盘古神的心血，是生灵寄生之所，谁都无法决定这天地是否毁灭。</p>
我不得不思考，有什么办法能将道祖与天地本源剥离。</p>
开始我走错了路，一直在思考如何让天道与道祖分离，但随着我开始接触天道的深层次，却发现这是无稽之谈。</p>
天道是道祖在做主，已成了道祖的法器，但天道对洪荒并非必需品，它本质上只是一个反馈机制。”</p>
鸿钧抬手点出一指，无边紫黑雷霆轰向李长寿。</p>
他似乎只是试探，而李长寿应对更是简单。</p>
玄黄宝塔悬于头顶，太极图随意一遮，已是将众雷霆扫落。</p>
鸿钧淡然道：“所以，你寻到了方法？”</p>
“不错，我寻到了。”</p>
李长寿笑道：“我当时问了自己很多遍，天道是什么，天道到底是什么。</p>
这个概念很模糊，也很抽象。</p>
首先，天道起始于盘古神守护天地的信念，这份信念与构成洪荒道则之海的三千大道共鸣，才有了天道。</p>
三千是虚指。</p>
天道是大道交织出的网，是对大道的演绎，是大道认可的管理权限。</p>
造化玉碟并不能掌控大道，造化玉碟只能记录大道、辅佐参悟大道，而因大道与大道相斥，道友对绝大多数的大道，都无法圆满。</p>
这就是我的机会。”</p>
言说中，李长寿抬手下压，身周出现少许雾气，自身后转出三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p>
【神通：一气化三清】</p>
三道分身各执混沌钟、太极图、戮神枪，在李长寿身后站定，齐齐看向道祖，齐齐开口，嗓音完美糅合：</p>
“天道，并非不可更改。”</p>
鸿钧双眼之中划过几分笑意，淡然道：</p>
“靠你的均衡道？”</p>
“一部分，”李长寿道，“道友，此时还不出手阻拦我吗？”</p>
鸿钧好整以暇地抬手轻推，背后大鼎转向前方。</p>
突然间，侧旁有笛声响起，鸿钧眉头微皱，道心泛起了几分杂念，视线余光撇向了那吹笛的少女。</p>
七情！</p>
不止如此。</p>
那六道轮回盘内，跪坐在河畔的温柔女子双手掐印，六道轮回盘毫无征兆地震荡了一次，天道之力出现明显的卡顿！</p>
甚至，道祖的动作也略微缓慢了一丝。</p>
李长寿背后众高手，几乎瞬间捕捉到了这个‘战机’！</p>
机不可失！</p>
李长寿那手持混沌钟的分身突然扭头，手掌对准远处女娲娘娘，均衡大道已然施展！</p>
均衡：道境！</p>
噹！</p>
混沌钟骤然奏响，李长寿身周岁月突然加快，一连串的嗓音也成了一声‘哒’的轻响。</p>
鸿钧身前大鼎，立刻就要对李长寿倒扣而去！</p>
但此刻，借来圣人道境、催发混沌钟威能加速自身岁月流速的李长寿，动作快到超出极限！</p>
本体施展均衡大道；</p>
三具分身齐齐施展均衡大道！</p>
一点金色于李长寿眉头绽放，几乎转眼席卷四面八方，将整个紫霄宫囊括其内。</p>
在李长寿目中，道祖与那群要一同出手的灰袍老道，此刻动作慢如蜗速！</p>
道祖自然也有加速岁月之法，李长寿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p>
以混沌钟威能镇压自身，关键时刻还可直接倒退一瞬，道祖除非先打落混沌钟，才能阻止他行动。</p>
而打落混沌钟这个过程，对李长寿要做的事而言，已完全足够。</p>
他验证了无数次，确信可以做完自己所有的布置！</p>
【我说，大道无上下，理应存均衡。】</p>
【我说，生灵修大道，自存真灵性。】</p>
【我说，生死分界限，道痕恒远存。】</p>
均衡，道与道！</p>
均衡，道与灵！</p>
均衡，生与死！</p>
“祭我均衡之道！永世不入圣境！”</p>
疯狂加速的岁月中，李长寿一声大喝，本体与分身背后的四只秤杆化作道道金光，先是涌入李长寿背后，随之又在李长寿额头绽放！</p>
这般过程，在混沌钟护持下，在外人看来连一瞬都未过！</p>
那金光席卷各处，玄妙晦涩，不知具体为何。</p>
李长寿一掌虚拍，面前凭空出现一张金色书案，而随着这书案现行，一座恢弘的金色大殿迅速凝成，将道祖、众生隔绝在外！</p>
这就是他解决道祖的方案！</p>
只有在这紫霄宫，在这汇聚了三千大道的紫霄宫，在这天道之力的起始点——紫霄宫，才可顺利实施的方案！</p>
李长寿招来一把玉笔，凌空挥洒，写下一行行大字。</p>
大殿各处，三千大道接连现行，如毫光、无定形；</p>
近乎三分之二的大道投影，闪烁着三到五颗微弱的光点。</p>
幻灵钉！</p>
李长寿左手洒出漫天星光，将数千颗幻灵钉打入那些、此前没被他找到机会播种的大道！</p>
大道无处不在，可大道之力在各地分布并不均匀。</p>
只有紫霄宫，是唯一可寻尽三千大道之地！</p>
三千大道被李长寿祭起的均衡大道引动，尽数在此地现踪！</p>
李长寿写下的那些大字，此刻化作一声声钟响，让一条条毫无实质的大道不断震颤。</p>
【第一：此地为均衡大道所化，只在混沌钟与太极图同时引动、且得此殿守护者准许方可现踪，均衡大道再无生灵归属。</p>
第二：每条大道若曾有生灵圆满掌控，以此生灵为基准，凭大道之中残存道痕推演其投影，禁锢于此殿之中，为此地所属道灵。</p>
第三：若一条大道无修行者，列为沉默之道；若无圆满掌控此大道的生灵，以曾在此道行走最远生灵之道痕为投影！</p>
第四：此地不入三界五行，不入洪荒天地，不入实质之界，不入道则之海。</p>
第五：此地生灵投影为生灵与大道共鸣之处，若生灵存活，以道性入内，不可存私欲，准许该生灵存此地有关记忆，以警生灵。</p>
…</p>
第三十二：诸道所显为生灵所留道痕，诸道不可存半分灵念。</p>
第三十三：除此地守护者，生灵尽不可入。</p>
第三十四：干扰此地运转之生灵，大道同弃。</p>
第三十五：干扰此地运转之大道，大道同碎。</p>
第三十六：道祖鸿钧与现有天道意志不可接触此地。</p>
…】</p>
李长寿铁笔挥洒，一篇早已准备好的‘规则’迅速凝成，每个字眼嵌入大殿各处，化作一只只玄妙的道纹。</p>
终于！</p>
李长寿吸了口气，放下铁笔定声呼喊：</p>
“今以均衡大道立众道之庭！</p>
三千大道，速速现身！”</p>
嗡——</p>
金光大殿内仙光乱闪，一道道虚影凭空所现，各自站在各自莲台之上，那莲台均不相同。</p>
此地这些虚影，只有小半面容有各类表情，自是此时还活着的、可代表这条大道的生灵高手。</p>
李长寿所说的，关键的零点二！</p>
大半的虚影毫无表情，齐齐对着李长寿做道揖行礼。</p>
看那只黑色火焰环绕的莲台上所站老者，不正是燧人氏？</p>
再看那环绕着土黄光芒莲台上的无头尸身，不正是挥舞干戚的大巫刑天！</p>
那一条条身形缩小不知多少倍的威武苍龙，正是祖龙与龙族众高手所留道痕化作的残影，在此地占据了颇多席位。</p>
那被金色火焰包裹的中年文士，似是上古妖皇帝俊；</p>
身着红袍的老者，恰是那远古老好人红云。</p>
看那十二祖巫，各个身形奇异、面色狰狞，后土娘娘亦在其内。</p>
看看妖庭十大元帅，一个个气势恢宏，但与祖巫一般，大多数只剩投影残留。</p>
逝去的生灵只存残影；</p>
还活着的高手表情也不算多丰富。</p>
这里，自然少不了许多李长寿熟悉的面孔，大多是能看到此地情形、感受此地情形的洪荒高手。</p>
大法师、自家的云、公明老哥、两位小姨、无当圣母、玉帝陛下、王母娘娘……还有靠着自身之道太奇怪的灵娥……</p>
等等等等。</p>
六圣身影亦在此地。</p>
唯独已死绝了的准提道人是冷漠面容，其余五位圣人表情各异，当属接引圣人的表情最为复杂。</p>
角落中，甚至还有鸿钧道祖的身影。</p>
稳妥起见，鸿钧道祖直接被李长寿定下的规则阻隔在外，此地虚影不过是鸿钧当年修行时，曾在自身大道上留下的印痕所化。</p>
幻灵钉，本来只是简单法器，作用便是让死物出现幻灵虚影。</p>
均衡大道，本是均衡万物，却被李长寿凭借一气化三清同时施展四次，构建出了此地。</p>
李长寿丝毫不含糊，此刻一拍书案。</p>
“道祖无道，天道失衡。</p>
吾以众道之庭第一任守护者之名义，提议重构天道！</p>
以守护者之权，此事若无七成之上大道反对，即刻执行！</p>
谁反对？”</p>
(本章完)</p>